灵隐路十号雷宅,位于玉古路与灵隐路交界处不远.
雷宅者,乃画家雷圭元(1908-1998)故宅也.此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雷先生时任杭州“国立艺专”教授.据说,小楼是雷先生亲自设计的二层西式别墅,平面方形,木格门窗,坡项洋瓦,立于道旁,隐于绿荫梅丛之中,显得分外幽逸超然.其实,雷先生在此居住时间不长.房屋完工未久,抗战爆发,“艺专”西迁,先生也撤退去了四川.
抗战胜利后,教授回到杭州,居住于此.但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雷先生调到北京工作,出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副院长,此屋转让给浙江美术学院(时称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成为教工宿舍.画家萧传玖、金冶、叶庆文等诸多名家曾先后在此居住,因而衍生出不少故事.小楼靠近灵峰,常有艺术家灵峰探梅,顺路进来喝一杯茶、聊聊天.画家王流秋是这里的常客,见屋后有腊梅数棵,院内暗香浮动,便戏称“梅斋”.
画家金冶(1913-2007)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居住于此.金先生是满族人,除嗜绘画写作外,好拉一手二胡.每到月黑人静之时,路人便会听到小楼传出幽幽二胡之声,时而凄厉哀怨,时而激昂慷慨.乐声苍劲传神,如悲似怒,如泣似诉,尽诉先生传奇人生,发人深省:
金先生早年奔赴延安,曾任鲁艺、华北联大教师.解放后,历任东北大学、天津美协副主席、浙江美术学院教授,创办多种美术理论杂志.未料,恰逢盛年之时,遭人陷害,被错划为右派.全国美术界轰动一时的“江丰集团”,先生被谬指为浙江代理人.无中生有地编造出了一个浙江美术学院的所谓“三金三霸.”其他二位受牵连的艺术家是金浪、朱金楼先生.由于生性刚毅,从不低头、从不倔服,数十年如一日.故而,遭人污辱殴打,已成家常便饭.
某日,金先生“劳改”回家,凑巧被一造反派撞上.教授虽阅尽人间风霜冷暖.但是,依旧神清骨秀,儒风不减.造反派大怒:“资产阶级右派分子阴魂不散,如此嚣张!”次日,召开批斗大会.当众将先生一脚跌翻在地,并踩上一只脚,声嘶力竭地呼叫:“金治不投降,就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等到造反派喊得口燥舌干,精疲力竭,先生才能从地下弯腰起身.抖了抖尘土,说道:“在下叫金冶,非金治,莫要喊错人了.”此事一时传为笑柄.
改革开放后,金先生老当益壮,焕发了第二青春.勤于创作,笔耕不止,诲人不倦.他常说:“画品如人品,学画先学做人,只有正直的人品,真诚的艺术态度,强烈的事非观念,才能画出好画!”先生之画,朴拙厚重,色彩雄浑,情感奔放,极富个性.先后在北京、巴黎、台北、香港、上海等地举办多次个人画展,得到各方器重.同时,其品行也深受中外人士敬仰.
金冶膝下有二儿二女,都因“五类分子家属,”只能读到初中缀学,上山下乡.上世纪八十代后,儿女均移居香港,今日事业有成.他的二个女儿,金力明、金力美现已成为香港知名姐妹作家.所创作之儿童文学、小说、散文等多次在海内外获奖,圈内颇有影响。
(此文原载《美术报》2008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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