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站在金黄色的麦地里,他望着夕阳。他的妈妈正在捆着地里的麦子,汗水顺着爬满皱纹的脸流了下来,落到了黄土地里,一下子摔成了八瓣。陈格似乎是听到了汗水落地的声音:滴、答、滴、答……
“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点捆麦子?天气预报上说明天有可能会下雨,要是下了雨,麦粒就会落在地里,那不就白忙活了吗!”陈格的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着腰站起身来,虽说是直起腰来,但还是弯着,多年的劳累使她直不起腰来。陈格呆了一会儿,又俯下身子,抓紧捆着地里的麦子。
天快黑了,母子二人终于困完了地里的麦子,然后又把麦子装到车上,拉到了打麦场。打麦场上,人们都忙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陈格的妈妈在车子的后面拿出一块塑料布就开始卸车。一会儿,打麦场上的灯亮了,陈格和他的妈妈卸完了麦子,又把麦堆用塑料布盖起来,再压上几块大石头就回家了。回到家,天已经打黑,陈格的爸爸已经做好了饭。陈格走进屋,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陈格最喜欢他爸爸做的饭菜,这次又是红烧肉,陈格的肚子马上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洗了洗,一家人就围在桌子旁吃饭。吃饭时,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房顶上挂着的三个翅的旧式的电风扇在忽悠忽悠的转着,似乎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陈格和他妈妈累了一天,都不想说话,而陈格也想早早吃完饭就去睡觉。陈格的爸爸看着劳累了一天的母子两个,眼里开始泛起了泪光。
“怎么了,爸?你怎么哭了。”
“没哭,刚才有个虫子飞进眼里去了,难受!”
“奥。”
陈格抬头看了看,房顶上挂着的白炽灯旁飞着很多小虫子,也没有在意,低下头继续吃饭。陈格的爸爸患有糖尿病,不能干重活,只能待在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转眼间,大半个暑假已经过去,马上就要到了开学的日子。令人高兴的是,陈格这次中考考得不错,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与他一起考上的,村里的还有很多。因为他们知道,要想走出农村,就要好好学习,用功读书。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陈格渐渐适应了学校的生活,认识了很多朋友,整天与他们混在一起,渐渐地也学会了吸烟,可是他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这是让那些整天都努力学习的同学们很是羡慕的。
到了星期五,要回家。陈格所在的学校是寄宿制学校,而且要两个星期才会一次家。所以,一放学,陈格就抓紧时间跑向了汽车站,坐车回家。在路上颠簸了一的多小时,陈格终于会到了家。
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陈格说:“明天要开家长会,这次要不要去啊!”
“家里忙,我是去不了。上次开咱家就没去,我一直不放心。这次,他爸,要不这次你去吧?”陈格的妈妈说。
“是啊,上次我们家就没去,这次说什么都要去,好吧,明天我去。”陈格的爸爸说。
“爸爸,可是你的身子,行吗?”陈格问。
“没事,坐着车去,又不是走着去,累不着的。”陈格的爸爸说。
其实,陈格不想让他们去,并不是因为学习,而是因为在学校了吸烟,已经被他的班主任抓到好几次了,就是因为陈格学习好在没有通知家长。这次家长会,肯定会告诉家长。
结果家长会结束之后,陈格的班主任把学习成绩很好的同学的家长单独叫进了办公室。看着一个一个的家长都出来了,陈格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陈格的爸爸最后一个走出了办公室。
陈格走上前去,问:“爸爸,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班主任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都是一些学习上的事情!”陈格的爸爸面无表情地说。
陈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奇怪。为什么班主任没有说自己吸烟的事情,爸爸还是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呢?在回家的车上,陈格的爸爸靠着车窗,不断地吸烟,一颗接着一颗,吸烟吸得多了就咳嗽了起来。
“爸爸,别抽这么多的烟了,吸烟对身体不好,何况你……”还没等陈格说完,陈格的爸爸就说:“到站了,下车吧!”
陈格和他的爸爸下了车,回家还要走上一段路。路上陈格和他的爸爸都没有说话。突然,陈格的爸爸停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烟,点着,递给了陈格。陈格没有意识的接了过来,吸了一口后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同学,是自己的爸爸,陈格把烟扔到了地上,惊慌的看着他的爸爸。陈格的爸爸从地上捡起那颗烟,接着吸了起来。
“陈格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吸烟了,你身上这么大的烟草味,我能闻不出来?我就是不想说你罢了,这次你班主任说你学习上很好,一直是学校里的第一,成绩很稳定,可就是经常吸烟,这点不大好。他说,这么小的孩子什么时候抽到大?”陈格的爸爸一边吸着烟一边说。
“爸爸,我错了”陈格低着头说。
“不,错的应给是我,我早就知道你吸烟,我却不阻止你,也许一开始就不让你吸烟,现在你也不会这样,是我的错啊!”陈格的爸爸扔掉烟头,转过脸来对陈格说:“儿子,咱们两个一起戒烟,怎么样?”
陈格呆了一会儿,看着爸爸憔悴的面庞,哭了起来,“好,爸爸,我和你一起戒烟!”
“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哭。还有这件事就不要和你妈说了,按你妈的那个脾气,知道之后肯定会揍你的。”陈格的爸爸笑着说。
“嗯,我不说,谢谢爸爸。”陈格擦了擦眼角的泪说。
陈格的爸爸拍了拍陈格的肩膀,一起回家了。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陈格的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们。一进门,陈格的妈妈就问:“回来了,怎么样啊,咱儿子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你就放心吧,他的班主任单独把我留下,说咱儿子很好,既团结同学,学习又好,一直是学校的第一名,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陈格的爸爸说。
陈格在一旁听着,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妈妈这么累,供着自己上学,而自己还在学校里吸烟,以后一定不会吸烟了。为了自己,也为了爸和妈,以后坚决不能吸烟了。
从这次之后,陈格的爸爸不吸烟了,陈格也不吸烟了,但有时陈格的爸爸烟瘾上来,还是会忍不住抽几口,陈格的妈妈也劝他,都吸了几十年了,哪能说戒酒戒掉的啊!可陈格的爸爸却坚决的说一定要戒烟,因为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儿子。
高二下学期,陈格开始为备战高考做准备,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次回家,吃完晚饭后,陈格的爸爸把陈格叫了出去。他们两个走在村里池塘边的小道上,陈格的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有两根香烟,递给了陈格一根,陈格有点吃惊。
“吸吧,就咱两个知道,就当是陪陪我吧,反正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陈格的爸爸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了好久才划着,陈格接过了烟。陈格的爸爸先给陈格点着后又点着自己的那颗,父子两个蹲在地上,吸着烟。此时的陈格,觉得这颗烟特别的香。一颗烟很快就吸完了,他们两个相视而笑,站起身来,顺着原路返回。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格的爸爸的病越来越严重,咳嗽都能吐出血来,而且身子越来越胖,并不是正常的胖。而且,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在等死。
一天,正在上早自习的陈格被班主任叫了出去,班主任一脸的沉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陈格,你家里人打来电话,说你爸爸去世了,让你回去。”此时的陈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爸爸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可是没有想到只一天来的么快。坐在回去的车上,陈格的眼泪在他的脸上肆虐着,陈格满脑子都是爸爸的微笑,就在面前,可自己怎么也摸不到。
陈格的爸爸就这样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面,这成为陈格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
五年后,功成名就的陈格再一次来到了他爸爸的坟前。妈妈在烧纸钱,陈格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打开,一颗一颗扔进了火堆里。空气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陈格又想起了自己和爸爸在村池塘边偷偷吸烟,又似乎是闻到了那次吸烟的味道,在陈格的心里,觉得特别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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