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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恍惚朦胧中，白袍仙人飘然而至，问道：“想升官还是想发财？”“想升官也想发财”。“那是贪官，有牢狱之灾。”“我该如何？”“命里注定，仕途坎坷，敞开的是生财之道。”仙人拂袖而去。
赵捷打了个寒战惊醒了。陡然想起大学毕业时父亲嘱咐：“做官吧！光宗耀祖”。文革后母亲告诫：“不做官，去发财吧，过安稳日子。”父母的叮嘱刻骨铭心，仙人的指点时近时远，耐人寻味……索性自嘲自责道：“植物神经紊乱。”
从文革结束后说起，在一个大型国营军工企业里，赵捷在300人的机械加工车间任主任，年轻的行政一把手。30岁正处级，他讥笑“仙人”判断有误，自己仕途顺畅。
赵捷在工作中身先士卒，组织生产搞“量化管理”，工人工作效率分为一二三等，完成月任务机床挂一朵红花，完成二个月任务，机床挂二朵红花，完成三个月任务机床挂优胜红旗。车间里一片姹紫嫣红，机声隆隆，形成万马奔腾之势。把涨工资、评先进、入党、提干条件中的政治挂帅落实在贡献上，贡献大小看产量高低。
车间的中青年大部分排在一二三等，形成大干队伍。过去的老先进、老党员干不过这些年轻人，精神上有压抑感，焦怀荣师傅是这类的代表，头上的光环只剩下党组长的头衔。他们抵制赵捷的唯生产论，与大干的气氛对恃。工厂党委大力推广赵捷的工作方法，而车间隐匿的矛盾却在加深。
正当赵捷的事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之际，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罕见的事，轰动全厂。在车间党员选举支部委员时赵捷落选了。
落选二字像铁锤一样敲在赵捷心上，等于终结了他的政治生命，他有职无权被架空了。他认识到只注重生产，忽视人脉关系不行，世态炎凉，一跟头栽到谷底。打击像满天乌云一样压下来，官场上失意整的他灰头土脸，十分沮丧，想起白袍仙人的话高深莫测，心里憋屈，胸膛里的肺如炸裂一样难受，人生的辉煌一笔难以写成。赵捷写了辞职报告，申请做技术工作，呈报给厂党委。
党支部书记调查赵捷落选的原因，并不是有什么缺点错误，而是焦怀荣在党员中进行串联，拉过去一半选票，对焦怀荣进行了批评教育。党委书记王进听到这个消息不以为然，反而兴奋地说：“车间不要我们要。”一星期后，经兵器工业部批准，任命赵捷为厂生产副厂长，一步上了两个台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成为副厅级干部，人们说：“栽了个跟头捡了个金元宝。”
赵捷上任后同厂工会研究开展创高产比贡献劳动竞赛，二是自己带头与各车间生产副主任做到身先士卒，早六点上班，晚九点下班，扎根工人中，三是生产进度一天一报。这三项措施实行后，连续一个季度创历史最好生产水平。
赵捷踌躇满志，潜能得到充分发挥，业绩有目共睹。四个月完成了半年的生产任务，众人为其跷大拇指。这时厂纪委书记电话通知找他谈话。赵捷电话中匆匆地说：“晚上谈吧，我正忙着呢。”他确实忙，上下楼总是一步两台阶，走在路上手捂在耳朵上，用手机检查生产进度。纪委书记电话中冷冷地说：“重要的事找你谈话，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赵捷脑海里有翻江倒海似的许多事要去处理，怎么能停顿下来呢？他想请个假，“啪”对方把电话放了。赵捷这里“轰！”一下像掉在了冰窖里，云里雾里想不出自己出了什么错！
匆匆忙忙到了纪委书记办公室，书记余怒未消，说：“我代表组织同你谈话，文革中你头戴柳条帽，手握镐把，参加过武斗，纪委研究决定，你停职检查，并揭发武斗问题，配合清理‘三种人’。”赵捷像枯萎的庄稼苗蔫得耷拉叶片了。正想解释，书记严肃地说：“关了手机，切断座机，闭门检查，可在家里也可在办公室写检查。
赵捷没有想到几年前的老帐又翻了出来，人生的仕途起伏多变，身像针扎一样痛，腿像灌铅一样重，这一袭挫折应验了哲人的一句话：“爬的高摔的重。”回到家的时候脸色蜡白，没了血色，病恹恹的。赵捷的爱人以为他病了，他说：“没病，累的需要休息。”一副忧郁的眼神疲惫瘫软的身子躺下便睡了。赵捷睡的并不踏实，接连的挫折，反复折腾，想起仕途的坎坷经历觉得一阵阵的眩晕。有些神经质了，半睡半醒中又见白袍仙人：“执拗在官场上跋涉，必遭劫难。”好似一盆冷水泼在身上，顿觉清醒了许多。
赵捷起身穿好衣服，有身轻气爽的感觉，打开台灯写了两份报告；一份交厂纪委，说明文革中参加过群众活动、没打过人，没抓过人，没有违法行为。另一份是辞职报告。第二天放到党委王书记的办公桌上，书记、厂长外出开会还没回来。
赵捷对妻子说：“我辞职了，把我的档案送到人才市场，从此我与这个厂没有关系了。”赵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像蒸发了一样无踪影，杳无音讯。
十年以后，工厂破产，职工买断，赵捷回来了。高挑个，微胖，鼻梁上一副眼镜，透着睿智与富有的模样，40多岁并没见老，他以农机制造厂董事长的身份，巨额资金买下了他工作过的机械加工车间的厂房和设备，做为分厂。
消息传开，感到尴尬的是车间的焦怀荣，自从上次搞串联拉选票使赵捷落选后，人们给他起个绰号：“胶坏水”。这次赵捷回来他总是溜边，不好意思打照面，但是自己经济负担很重，希望能留用不得不找赵捷，一脸的祈求：
“赵总，请求留用我，我经济负担重。”
赵捷笑着握着他的手：“焦师傅，你是老党员，一生踏实勤奋的工作，你要不干我还得去请你。你就做这个分厂厂长吧。”
赵捷的大度令人们瞠目结舌。焦怀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呆了。赵捷的真诚让他顿生愧疚，木讷的嗫嚅道：“我过去对不起你。”
赵捷爽朗一笑：“挫折是福，感谢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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