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年轻人去方便，进了楼里的卫生间，发现一个蹲便器被堵住了。稍一观察，找到症结所在：很多烟蒂丢在蹲便器里，与纸屑等纠结在一起，把蹲便器塞得严严实实。年轻人想，来这里方便的，大多是办公楼中人，并无特别不良生活习惯，为什么要把烟蒂丢在蹲便器里？年轻人用眼睛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扫过一遍：哈哈！原来是，卫生间里没有烟灰缸！
　　
　　年轻人做出两个决定：一，向主任汇报，卫生间有个蹲便器堵了；二，不向主任汇报，自己买个烟灰缸，放着。主任听过汇报，夸年轻人眼中有活，顺便把这活派给年轻人，叫他全权处理好。说白了，就是找个人来，通通厕所而已。这事多好办呀。打个电话，人就屁颠屁颠地来了，带着个机器，上有一条软管；软管插到蹲便器的U型通道里，插上电开动马达，呜呜呜几下，通了！活是容易，收费可不低，居然要100元。
　　
　　好！现在年轻人开始实施第二步：将自己买来的烟灰缸，恭恭敬敬地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这是个很普通的烟灰缸，酱紫色的有机玻璃做成，价格极其便宜：30元，还不到通厕所费用的1/3。买的时候，年轻人要了发票，并将发票夹在皮夹子里。烟灰缸摆放好的那一刻，年轻人立即展开想象：一烟民来卫生间抽烟，吸完烟欲将烟蒂扔进蹲坑，忽然发现洗手台上的烟灰缸，欣喜地“哟”了一声，然后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摁熄，夸赞办公室的同志办了一件大好事。
　　
　　第二天，年轻人再次汇报：主任，厕所的事情办好了。
　　
　　主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不错不错，效率挺高嘛。
　　
　　年轻人说，谢谢主任夸奖。我还在洗手台上，放了一个烟灰缸呢。说完，扬着脸，准备听取更多的表扬；手已放在口袋边，只待主任首肯，便掏出发票，递给主任，让他签字报销了。
　　
　　得拿掉。主任不容置疑地说。
　　
　　拿掉？年轻人吃了一惊：那，厕所下次还会堵呀？
　　
　　堵了再找人通。主任说。
　　
　　通一次100元哎！烟灰缸才30元。年轻人说，有了烟灰缸，厕所不会再堵。
　　
　　乱弹琴！这事能算经济账吗？主任明显有些不悦了。
　　
　　……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到年轻人脸上的沮丧，主任又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许多：你不知道，我们这楼是无烟楼吗？
　　
　　是的，无烟楼。一个月前的一天，领导在大会上宣布了，要建无烟楼，所有人——包括领导和员工——都不得在楼内抽烟。就在这一天，无烟楼的牌子挂在大门外最醒目处，同时，还有许多精美的小牌牌，出现在楼内各层的墙上。牌上是两行字，一行中文：禁止吸烟；一行英文：NOSMOKING。同一天，大楼里所有的办公桌上，烟灰缸都不见了。现在，一个月刚过，楼内卫生间的蹲便器开始堵塞。
　　
　　年轻人说，那又怎样？很多人不是照抽不误吗？
　　
　　主任说，是这样。可是，谁看见了？谁都没看见。烟灰缸就不同了，摆在那里，人来人往的，谁会看不见呢？特别是，领导来检查时……主任开始模仿领导的口吻，说，好啊！烟灰缸都摆上来了，你们这还是无烟楼吗？牌子给我摘喽！
　　
　　年轻人恍然大悟。确实，摆不摆烟灰缸，和有没有人抽烟，两件事看似二，实则一，就好比形与影：有形有影，影必随形；如要无影，必先去形；形之不存，影将焉附？——都无形了，谁还去追究那个影呢？至此，主任的思路昭然若揭：管不住别人吸烟，难道还管不住往厕所里放烟灰缸？年轻人哪，别以为不放烟灰缸，是卖个破绽给你。办公室的事，干与不干，多干少干，真干假干，先干后干，干好干坏……里面学问大着呢！
　　
　　年轻人彻底折服，对主任说，我去把烟灰缸拿掉？
　　
　　主任变戏法似地拿出个东西，说，迟喽。
　　
　　年轻人一看，正是那个酱紫色的烟灰缸，羞愧地低下头，垂着手，无意中触到口袋里的皮夹子。
　　
　　主任看了年轻人一眼，说，发票呢？拿来我签字，你去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