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就来讲解朱自清的《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婉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
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现在我们就一句一句地来讲解:
盼望着,盼望着——对称句,在一般的课堂上称之为排比。不过我希望大家忘掉这些。我们之前讲过了,现代的修辞方式,按大类分有六十种;按小类分有七八十种。如果从修辞入手,那孩子学起来太痛苦,我们就讲“对称”。中国古文的修辞方式只有三种:兴、比、赋,对称就是赋,但是兴、比、赋本质上来讲是一个东西,不是三样东西。就有如我们剥橘子,是一瓣一瓣的,这一瓣一瓣构成了橘子的整体,不能简单地分开。之前,为了便于大家能更简单地理解兴、比、赋,曾举过一个例子: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一句话,把兴、比、赋全表现出来了。
为了大家更好地理解,我们再讲一个故事。当年林彪叛逃,周总理向毛主席汇报,毛主席就说了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他去吧。”这就是兴、比、赋。我们现在唱的流行歌曲,没有一个不是用兴、比、赋来表现的。当然,最典型的兴、比、赋就是《诗经》。我们讲了,对称是我们汉语最常用的表达方式。
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这句也是对称。对称,不是对联,不是对仗。这一句话,是对称的活用,这一活用,就体现了文章的节奏感。我们可以把这一句话改成这样:东风来了,春天近了——这样就可以看到对称性了。
文章的节奏怎么来理解呢?对称与节奏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们学生时代军训跑步的时候,会这样喊: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一,是标准的对称;一二一,是变形的对称;一二三四,是创造的对称。这句口令,就突显了文章的对称与节奏,大家是不是体会到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这篇文章,作者通篇用的都是拟人法,就是意法。什么叫意法?就是比喻,想象。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这一句话,也是一个对称。我们才学了几句,就可以看到,对称是我们文字表达的主线。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嫩嫩的,绿绿的——是不是对称?我们前面讲过,对称是文字式的表达,但其实质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表达。我们懂得了对称,也可以这样写: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有的是嫩嫩的,有的是绿绿的。看,是不是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来描写同一事物?这样,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来说同一样东西,就是对称的方法。
比如,我们用对称来描述一个皮球,就可以这样写:这个皮球,形状是圆圆的,手感是麻麻的。从眼睛看到的与手摸到的两个方面来写这个球,这样是不是就立体了,形象就丰富了?孩子们为什么写东西没有可写的,是因为他的思维太单一,是单线条的。我们为了写作的需要,是不是还可以这样写:这个皮球,颜色是红乌乌的,形状是圆圆的,手感是麻麻的。这样,我们就从三个方面来描写了一个东西,是用三个对称句来描写的。
园子里,田野里,瞧去——这也是对称啊,讲了两个地方:一是园子里,一个是田野里。你也可以列举三个地方、四个地方。但这里用两个,就具有代表性了,就够了。我们想一下,自己的孩子会说到园子忘掉田野,写了田野忘掉园子,说明孩子的视觉不够开。我们就从这个对称入手,让孩子不断地思考,还有没有可写的,还有没有另外的角度。
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一大片,一大片,是不是对称?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坐着、躺着,两个姿式,对称。踢球、跑步、捉迷藏,三个活动,对称。
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一写风,一写草,从两个角度讲春天来了。但是大家训练得还是不够啊,你们还有没看出来的东西啊。
一、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二、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三、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
这些是不是对称块呢?看出来这是对称块了吗?换句话说,作者是从三个角度:一是大的角度,山水之变;二是小草之变;三是活动之变。这三个对称块,说明春天来了。我们来简化一下: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山色、水色变了,小草变了,人们也变了。这样一简化,是不是就可以看出对称了,对不对?
但是大家还有看不到的东西啊,我们在前面的课程中讲过,一篇文章,整体上讲,要有“头、身、脚”,一个段落,也要学会“穿衣、戴帽、套鞋”。大家看出第一自然段的“帽子”在哪里了吗?看出“衣服”在哪里了吗?帽子是“春来了”吗?对!衣服就不讲了。大家看到“鞋”在哪里了吗?“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这是鞋。这样,大家是不是能体会得更深了?
补充说一下,“鞋”就是一个小结尾,就是把前面没有说透的再说明一下,但又不能与“帽子、衣服”冲突。“鞋”只是一个比喻,你可以把“鞋”当成是一个小小的补充,且当是妈妈们化妆后,再补一下妆吧。再总结一下:“脚”不一定是总结,“帽子”相当于起个头,“衣服”相当于展开,“鞋”就相当于一个小结或补充。
现在我们来看第二自然段:
桃树、杏树、梨树——大家看,这是不是对称的?不要简单地把对称理解成对联。对称,就是作者观察的角度、方面。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是不是也是对称?
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对称。这里除了对称,同时也用了我们讲的六根六尘法里的意法。
我们讲了六根六尘法,有的朋友可能对意法还不是很清楚。我再强调一下,这个意法,就是意识里的,是每一个人大脑里想的东西。不是看到的,不是听到的,也不是闻到的,是想到的。通俗地说,就是比喻。好像什么,仿佛什么,恰如什么。比如,我们的古诗中经常会讲到月亮,月亮那个样子,大家好想象。什么是意法呢?我们就可以说:月亮如盘,月亮如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比喻、想象,这就是意法。
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这里我们也可以说:红的如燃烧的火,粉的如彩色的霞,白的如冬天的雪。总而言之,意法就是想象,就是比喻,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看法。就如我们在前面讲过的《天空是什么样的颜色》一样,但每个人的认识不同,这样的认识,是没有对与错的。
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这一句,是不是味法?用味法来写花。
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这一句,是不是声法?我们自己想一下,本文的题目是什么?是《春》。我们用六根六尘来分析的话,作者分别用了色法、味法、声法来写这个春,所以,我们就可以体会到立体感的春天。春天不仅能看到,还能听到,更能闻到。
我们以前分析了凡子的作文《秋》,整个作文中,没有一个秋字,“且中午的时候回到家,吃的是玉米”,用这个味法就把秋天写了出来。所以我们说,作文是什么?作文是用文字来作画,还要用字来做菜,用文字来写音乐。让人看得到,听得到,闻得到,尝得到。这样,是不是很妙?
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是不是对称?像眼睛,像星星——既是对称也是意法。我们要是用意法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像波光,像轻烟。总之是个人想的,你说像什么就像什么,不会错。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想得越离谱,就会越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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