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学校组织的野营拉练,就是那天风雪雨交加的日子。一百三十里的路程让我们很痛苦,风雪的摧残让我们叫苦连天,但这肉体上的折磨并不能触及我的肺腑,让我感到莫大的悲哀的,是那些六七十岁的母亲。
中午在火山口吃饭,看到了不少捡垃圾的女人,她们挑拣学生的剩饭,用黑色的大塑料袋子装起来,里面有半块半块的馒头和扒了皮的鸡蛋,还有喝的半瓶的矿泉水。她们是附近的农民,家在山下,有着耕地的黄牛和破旧的老木门。她们眼里放出灼灼的光,向我们,向我们手里的东西。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甚至八十岁,受着封建束缚的脚战战巍巍的向各个据点走去,她们不由分说的拿过我们的食物,即使我们并未吃完,她们倚老卖老,十分老练的去获取能值钱的东西。我看到缕缕白发,我看到浑浊的眼神里放出的高兴的光芒,我看到破衣烂衫,我看到她们在细碎的劣石上徘徊辗转,躲避着各种目光,友好的,鄙夷的,憎怨的,悲哀的,愤怒的,同情的;各种各样的态度与思考。他们无一例外的佝偻着背,手上染了风尘,皮肤干枯露出血脉,脸色黑黄,没剩几颗牙齿,说话嘴总是漏风。她们仿佛从未年轻过。
我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母亲和祖母,想到中国大地上无数的贫穷母亲,我是同情还是怜悯?这两样我都没有资格,因为她们无论高尚与否,都曾诞下后代,都曾用甘甜的乳汁喂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国人。为人类世界文明发展前仆后继的队伍,是由这些粗鄙自私但又博爱善良的母亲的骨血建成的,我的心里不禁一颤,这个世界的灯红酒绿,十丈软红,何曾有过她们的立锥之地,但她们不怨,不悲,不愁,拼命用自己的那一点生命的焰火,去照亮子女,子女的子女,子女的子女的子女。
远处的天空飘来了风雪,黄牛低哞了两声,躲进牛棚里去了,黄昏雨雪之中,是无数个摇曳的佝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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