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又做梦了,梦见父亲植在泥墙根处的无花果正长得茂盛。父亲伸出结满老茧的手,他在为我采摘无花果。父亲说吃这个吧,解毒消肿最灵验!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我手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这夜的梦特别的漫长与缠绕。我总是梦见受伤的手再不能干活儿了,被打零工的那家餐馆的老板辞退,我又徘徊在求职的街头。 父亲在梦中关切的问:儿子,怎么样了?都假期了,不想爹了么! 我满面笑容地跟父亲说我在做家教,我说家教这活轻松,钱好挣!父亲笑了,晚年的父亲不再怀疑他儿子曾经的满脸稚气,他相信自己儿子的优秀。父亲说我一生下来嗓门就很大,哭声震天,那天正好是劳动节,父亲就为我取了个小名叫五一。与我一起长大的还有狗蛋和瘦猴,父亲说那些名字不很出息的。事实证明父亲说的没错,狗蛋和瘦猴初中没上完就回家务农了,而我的名字虽是劳动节的代名词,父亲说,凡事说破了,就避了。 有时我总在想,没进过一天学堂的父亲,他懂得又是那么多。父亲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从不嘲笑父亲的愚。 我想我该为父亲寄钱了。 有许多次,我在梦里跟父亲说,我不要待在这个城市,我想回家。我常哭着对父亲说,我打工的这家餐馆,老板特凶,他骂人特损: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到我这里,就如牲口挂上了犁铧,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醒来后第一想到的,就是我那曾经在地里劳作一生的父亲…… 这个清晨没有什么更令我思念:我想念父亲植在墙根旁的无花果;我想回到那个孩堤时代;我更想让父亲抚摸我曾经幼稚受伤的小手…… 为此我在朗朗的窗前,对着父亲所在的方向,吟起巴克斯特的诗: 每当我漫步在无花果树旁/ 或脚踏在河畔圆石上/我遇见我死去的父亲的面孔/下颏上还生着一两根白色的短须/刮须刀丢了/在他年轻的时候/ 他曾手握象牙柄的刮须刀/非常熟练地几下刮完面颊/ 刮出光滑的蓝色皮肤/“老人”,我说,“我和很多人都长久地爱你/ 是否会有一个机会,使我和你/ 能在夏日星空的王国里相会?”/他默然,却如一根火把在身后闪耀/使无花果变成浓绿色/使正午的太阳更加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