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需要加衣。
生活中还有一些刺耳的叫嚣和丑陋的表演是另一种冷,需要灵魂自我护理。
俗语云“一场秋雨一场凉”,当下恰好又有“一次欺骗一场冷”与之紧密呼应。更为奇巧的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和“一次欺骗一场冷”不期而遇,冷酷尤甚。
天下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奇妙地发生。没落气息浓厚的天气里,正好赶上了具有没落气氛的场面和具有没落气氛的人,他们把许多人公然欺骗之后又荣幸地升迁了。双重的没落让人昏昏欲睡让人抬不起头睁不开眼。处于干好公务并鞠躬尽瘁的需要,还得昂起疲累的头,睁开凄迷的眼,惶惶然,悻悻然,昏昏然,就看到了一个多云多雨的秋天。
一些无可奈何的空乏的叫嚣的阴魂从来不散,并如凄风冷雨不时而来直扑人面。这些叫嚣的背后分明写着无知、自私、自大、空虚、浮躁、极端低能又装腔作势,善路不熟又目中无人、心中无物,很像汉朝的吕雉,又像满清时候时兴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而有时候的暴殄天物、骄奢淫逸、草菅人命又像东汉末年的董卓。身无长技的人,自古以来都是极想做官的,也是极善于发出空乏的叫嚣的,他们的心情之急迫、欲望之强烈甚至连梦中都不放过任何“权力”。更加让人困惑的是,自古以来,身无长技的人总是成功做官。如若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正常地去做官,也会心甘情愿地让人阉割了再去做官,比如秦朝的赵高,比如明朝的魏忠贤。
一个人在道义方面的离经叛道、昧藏良心,然后为虎作伥作恶多端,是极像一个男人被人阉割了的。割过之后,身体方面的伤痛一般不是什么问题,很快会痊愈的。问题是灵魂的伤痛,他们灵魂伤痛的治愈遥遥无期,而精神方面的重负也让他们一生都不能轻松地喘一口气。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因为那种伤痛终身不愈,当然早就连男人都不是了,却要挣扎着做一些只有正常的男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比如,他们大半都要养几个“干儿子”。如果强撑着做事情仍然不像男人,还要贴上一绺假胡子,再把已经变得柔嫩、尖细的声音降低了,拉伸了,终于变得宏厚了,终于“像”一个男人了,就踌躇满志地色厉内荏起来,就飞扬跋扈起来,也装腔作势起来。
这种人往往让周围的人感到冷的,却跟天气无关,是人为的冷——在“家天下”或者“王天下”的时代,被阉割了再去“曲线”做官,也还算是能够让人乐意接受的,那时候实行的是“自愿净身制”,因而,自愿者们往往先把作为男人的“铁证”毫不迟疑地扔了,然后一眼盯上荣华富贵和功名利落,当然首先要盯上权柄。人生在世有得有失,拿作为男人的“铁证”作为交易筹码来换取富贵和权柄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于是,精神的“残疾儿”就这样产生了。当别人对其恭恭敬敬地呼之曰“某公公”的时候,竟也要愤愤然瞪上别人几眼,因为那个称号连他们自己都是感到肉麻的,但是既成事实又不容改变,自己毫无疑问的确已经就是一个“公公”,想让别人为自己留得几分男人的尊严已经不大可能。他们自己也都知道自己的许多打算并无多少胜算。等把一切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年阉人。手中的权柄是借用别人的,家中的财富是盗取别人的,称作“干儿子”的继承人并不想心悦诚服地“认祖归宗”。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家喻户晓的是被后世称作“乱世之奸雄”或者“治世之能臣”的曹阿瞒,他的身世就是令他最为苦恼的人生梦魇。因为灰暗的身世羞于面见世人,灵魂深处的耻辱感就逼迫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巅峰,他所把持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作用之一就是封堵世人的嘴,把他不可告人的身世隐私深深地埋藏起来。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
但这肯定是所有具备黑色背景的精神疾患症候的统一表现。
本就患有深度的精神疾病,又在做官,世人因此就可常见一张张人鬼难辨的脸。这种脸相可能常常对着知情的知情者,也可能对着可能不知情的“知情者”,也可能对着不全知情的知情者,也可能对着纯粹不知情的不知情者。
因为无知所致的卑琐、粗野、庸碌、市侩、自大、自恋、自怜、狂妄、昏聩、装腔作势、虚情假意、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如此等等人格和精神的痼疾从来都很难药到病除。无时无处不在发生的弄虚作假行为不知道最后是给谁看的,反正都在做,不过,谁都知道,弄虚作假和沽名钓誉并不是最终目的,争取一份权利,谋得一些利益,才是终极目的。无知和无能的人常用的伎俩就是把声音放大了讲话,凶神恶煞,极像贼喊捉贼的黑帮老大。他们歇斯底里地讲话的时候,他们口里发出的音质听起来很粗鄙,声音也开始变得破裂。必要的时候,撒泼,骂大街,甚至像黑帮一样对别人进行威胁和恐吓,而他们想恐吓的那些人是他们臆想出来的揭露他们丑行劣迹的人,分明是做贼心虚。他们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进一步掩盖他们的种种精神污点和行为劣迹。为了达此目的,他们有时候也会免不了要编造谎言和散布谎言。这些,都是比季节突变让人感到更冷的。
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很不好的天气和一些人的精神污点和行为劣迹狼狈为奸联合起来制造阴暗和昏昧,最糟糕的事情往往最有发生的可能。于是,就出现了渐冷的天气和流氓尚未成性的丑恶和愚昧的沆瀣一气。
天气继续变冷,深夜在床看书已不可能,而夜,终究要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神秘。
夜,也是一种喘息,是一个人舔舐自己精神伤口的最佳时期。夜也是一种没落,在这种没落中,正直和善良就被淹没,邪恶和丑陋也被淹没;哲性思考的头颅睡去,酝酿罪恶的头颅也睡去。偶尔也有狗的叫声,那些狗应该是看家护院的,是把持大门的。但真正的猎犬这种时候不会乱叫,它们是不屑于意义和价值都很些微的事情的,它们必须为次日的工作养精蓄锐。牧羊犬们大概还在工作着,它们二十四小时担负全责。
借着夜色的掩护,暂时远离空乏叫嚣的骚扰,也暂时远离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威胁和恐吓,远离丑陋、邪恶对心灵和精神的侵凌和禁锢。凡在夜里,没有僵化没有变质的灵魂从来就是这样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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