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温暖的被窝令人无端的沉坠,因为对生命不时产生的低迷,一旦清醒,就会嗅到时间一分一秒强加给人的腐化败落,迅速起床,好象在着意脱离僵麻虚无的状态,奋力挣扎,游历着,并无目的。有时,超出限度地强迫自己只是因为喜欢生拉硬拽时的疼痛和大片大片的荒芜感。 打开电脑,游魂一样寻找里面适合跳健身操的音乐,很强烈很突兀地响起来,沉重的身体不得不激越舞蹈,涩滞的带点零乱的脚步艰难腾挪,窗外晨光嘉微,我的一天已经开始于气息生动的跳跃,镜子里的面目朦胧,心里渐渐被纯洁被安静被尚未涉足的朝露填充。 浑身灼热起来,还是有成熟甚至老去的沉坠感,但隐隐地有些兴奋,既着迷于对未来的无告,又沉醉在安妥的当下,百无聊赖和远离人事是生活不息的落点,如果有未来,希望这未来是洒满阳光的空洞。 两分钟的倚墙倒立,产生时空的错位,静静的房间席卷着激荡的不安。 继续在电脑里寻找,程式般地点击新概念英语,新鲜的语言不明所以地布满了房间,陌生的词汇让人的大脑产生探索欲,这真不错,是存在的证明。听英语,并不完全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习惯的延续,也是为了强迫,也是为了减轻沉沦感,也是为了别种语言的美。 轻轻的锁被打开的声音,里面是反锁的,我可以从容地整理自己,再为他开门,这样的造访因为有预见而显得亲切平常。 他浓浓的眉毛和胡子使笑容也绽放了男人的粗沥豪迈,大大的眼睛里血丝缕缕,安静地看着你的时候,很沧桑让人心疼,他常常带着酒气和烟味,指甲里有不知在哪里干活留下的污迹,衣服上也有工作时过于专心而磨损的小洞,这是一个对生活热情而又激烈的男人,有些许的敏感偏执,不乏智慧,稍有不洁,这个一大早就从打开一条缝的门里挤进来的男人,是我爱的,虽然和他在一起也会有孤独,也会徒然厌倦,但是依然重复着每日的想念。 这样早晨的约会由来已久。 从最初深远的盼望,到渐近的热烈,到亲蜜而淡然。 如果我要,他还是会给一个一如既往的拥抱,这样完全式,彻底式,托付般的拥抱既使人迷醉,又觉难以回复和承担。 我还保持着刚起床时的墉散,头发凌乱,赤身穿一个长长的男式外罩,他迅速地吻一下未苏醒的温热的肌肤,我知道那上面有宿夜的气息。 随即就直奔厨房,拿出他进来时一直提着的重重的袋子,里面是扳手和钳子,要立刻动手换漏水的阀门,很象一个尽职的修理工,我柔声问他吃饭了没有?那阀门好象不漏了,改天不可救药了再换吧,得过且过就是我对生活的一惯怠惰。先玩会儿电脑吧,我给你做饭。 很简单的早餐,冲了豆奶,热了两个馒头,胡萝卜煎蛋,凉调木耳,一一端上来,冲着电脑前孩子一样的男人喊:吃饭了,然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这过程竟充实而幸福。 两个人在街头漫步,喜欢这样无目的无理由满世界走,看一些荒诞看一些无奈看一些无来由的热闹,就会觉得生活总得继续下去,有一位老人颤微微地拿着妻子给买的糖葫芦,坐在轮椅上,宽大随意的衣着,吃力淡漠的表情,象极了待哺的婴儿,这就是生命残忍的轮回吗?我伤感:风烛残年啊,他握着我的手,捏一下,再捏一下,决心很盛的样子:如果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怎么办?我说:不如离开这个世界,因为无力也无心活了。他说:不,真到了这个年纪,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一分钟也不分开。心底暖暖地流淌了起来,为了这个男人的承担和承诺而感动。 中午,回到他的家,有他母亲和儿子的家,身份顿时变成了儿媳和继母,虽然尽心尽力地照料家中的一切,可还是有角色感,投入和出来,不断变换。那些牵强生硬的称呼,让他的赤纯变了味道,他终是带着一个巨大的背景来的,给我一个难以掌控的局面,这局面可让爱情坚韧,也可使情感缺失,虽然愿意努力把他的一切都当做我的,但界限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世界,因为血缘,他们是一体的,我是独自的,这是不能改变的现实。 因无法完全融合,我坚持独立的空间,心疼他的孩子,心疼他,但角色不能互换,既使换了,也心知肚明是假的,假的当做真的勉强可以做到,但明白无误地清楚,真的不是假的这个。 不知是因为独立而寂寞,还是寂寞本是与生俱来之物。 生活总是在不远处,好象永远也达不到你想要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