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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在端午临近时，愈加显得空旷。下班了，没有离去，把自己放在无着落的虚空里，给心情一个假期。 好友发来短信：有人说这是屈原投江的日子，粽子是投给江中的鱼儿吃的，我们乐什么？……短信接下来话锋一转，是可以想见的祝福。祝福的短信多了，思维略显麻痹，倒是“我们乐什么”的疑问，牵我心旌。特别的朋友总给我别样的触动，心情在这个端午节里，悄悄放飞。 昨日细雨蒙蒙里回了趟乡下。父亲的生日是端午，端午于我而言，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父亲节”。据说两千多岁的古老节日源于吊祭屈原，与生俱来空怀诗人梦想的我，发自内心地感激父亲。是他生命的恩赐才让我梦有了着落。多年前看过几行诗：冬天是春天的芽芽/蝌蚪是青蛙的芽芽/我是屈原的芽芽。好灵动的思绪，鲜活的句子经年难忘。父亲，屈原，诗歌，我，奇妙的牵系，内心为之一震。 妹夫从临近的城市驱车赶来，妹妹冒雨归省，正好我们两家同行。见到父亲，他的笑是欣慰的。上有九旬老母益寿延年，下有儿孙满堂一家和美，父亲得以尽享天伦。近年被病痛折磨，父亲全无了昔时的胖大强壮，瘦削微驼的父亲屋内走动，掠起我眼底隐隐的潮汐。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是世间最强大而无敌的男人，遇到委屈和无助，儿女们尽可以向他吐露，每每都能化险为夷走出困境。时光流逝，父亲渐露老态，行年不惑的我，似乎还没有长成父亲当年的强大。 母亲说，前三十年看父的敬子，后三十年看子的敬父。做教师、医生的儿女，让父母时常感受到乡亲们的尊崇。一位从国企退休的父亲老友，羡慕母亲退休前赶上转正，有了退休金。儿女有成，想必父亲为此会展露笑颜的。祖父在世时，为自己膝下有一双儿女倍感欣幸。他经常向我讲起父亲幼时备受呵护的趣事，作为祖父唯一的儿子，父亲的成长充盈亲情的滋润。这次回去，父亲还提起少年学医的旧事，言谈中可以感知祖父、曾祖父对父亲的爱意，父亲的叙谈里也满是对先辈质朴的眷恋。 祖父去世时，面含悲戚的父亲喃喃自语：我的天塌了。祖父在父亲心中位置就那么重吗？祖父离开时我年方而立，十年过去，四十岁的我回味父亲的话语，多了一份对亲情份量的理解。父亲是幸运的，尽管祖父不幸离去，但祖母尚在，花甲已过的父亲能够享受老母浑浊目光的摩挲，那也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啊。 懂医道的小妹，对祖母命定的寿数讳莫如深。我把祖母无力言语举止迟缓趣解为祖母深谙养生之道，逗笑了小妹。听到我们长命百岁的祈愿，祖母灰褐的容颜荡漾起笑纹。古语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祖母康健长寿是她的福分，也是儿女们的庆幸。家有祖母，父亲就还年轻；家有祖母，汩汩奔涌的亲情泉流，源头自祖母稀疏如雪的发梢依稀可循。 今年清明扫墓时，从祖父坟头折取新萌芽的柳枝几条。留下一枝，其余分赠家人。带柳枝回城，插入瓶中，置于书房案头。将瓶中水不时更换，希望柳枝青翠长久些。起先，柳枝上半段逐渐枯萎，而水中部分碎叶尚青；再后来，水中部分生出几缕根须来，而一根嫩枝从瓶口喷薄而出！惊喜不已的我，小心地换水，端详着嫩绿的新枝新叶，莫名的虔敬心底涌动。 妻说，索性把柳枝植入楼下的花圃吧，让它长大成树。她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没有答应。我怕娇弱的柳枝难以承受疾风骤雨，也怕嬉戏的孩童无意间把柳枝连根拔起。与采自祖父身畔的柳枝整日相守，当目光扫过嫩黄转绿的细叶儿，芜杂的思绪会霎时觅得了一份宁静。 折柳寄情，古已有之。清明节时我看似幼稚的举动，让一脉绿意绵延数月抵达端午。怀想祖父，父亲庆生，粽香袅袅，柳枝青青。心间，一泓美好纯净质朴。脑海中一叫幼稚、一叫纯朴的两个声音争执不休。幼稚抱怨世人对自己的曲解：我不谙世故，我行我素，坚信人心向善，以真实示人何错之有？纯朴一肚子委屈也要倾诉：有人看出我的本色，一语道破，不知被人冠以纯朴，是褒扬还是贬抑？ 纯朴质问幼稚：你幼稚吗？幼稚讷讷半晌，答曰：有点；幼稚反问纯朴：你难道不纯朴吗？纯朴呵呵不语，一脸的纯朴。纯朴给人说起幼稚时，美其名曰“不沉稳”；幼稚遥想纯朴时，觉得那算“不世故”。纯朴说幼稚不等同于天真，幼稚觉得纯朴好像有些狡黠。谛听纯朴和幼稚的对话，一个词语冒出头来：恍若天籁。 恍若天籁的感觉，是心情真正的假期。少不更事的幼女，对放假朝思夜盼。看电视，睡大觉，吃零食，不用上学……一系列诱惑成就了女儿假期的美好。女儿的欢欣我也曾有过，如今，更渴望宁静平和弥漫心头，天籁之音回旋耳畔。一则感动了好友的短信也毫无保留地感动着我： "你快乐时，沙滩上有四行脚印，你悲伤时，沙滩上有两行脚印。因为你快乐时我和你一起走,你悲伤时我背着你走。你要快乐,不要悲伤,因为我身体状况实在是背不动你……" 端午节，给心情放个假吧。对着亲友，对着远方，也对着自己叮咛：记住，你要开心！不然我会很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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