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象新,汉名于象新,别署茶卿室主人,满族,镶红旗人,清克勤郡王岳托之后嗣。熟识的人都管他叫大象,大象无形的前两个字。北京书法家协会会员。前些天象与几位书画界同行一道去汶川。在当地,发给我三条彩信。信息里说:“悲伤的气氛濡染着我,使得七尺男人禁不住潸然泪下。”看着这几条信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悲怆有哀伤有惋惜,五味杂陈。大象呢?在当地亲身经历这些的他,会是什么心情? 昨天象抵京,特意约我出来。对我说起很多,说起那口大钟说起东汽中学说起剑南春酒厂也说起那些逝去和活下来的人们。 坐在一间古意甚浓的餐厅里,阳光只在窗口徘徊打探。门里是老旧四合院的清凉,时间仿佛轻轻的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们都忽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门廊上一串串的紫藤在看不见的微风里轻轻抖擞。心里有很明澈的感觉,一些浮躁正沉淀下去。大象打开带来的一桶上好竹叶青茶叶,替我冲泡好。碧绿碧绿的叶子在透明的杯子里像一个个随意起伏的舞者,有的浮上来有的沉下去,浮上来和沉下去的过程中,染绿了一杯清水…… 我们很久没有交谈,但心里都知道,那不是冷场而是一种无需语言的交谈。然后,是大象打破沉默:“去汶川的路上,几个同行的人还是插科打诨的说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渐渐接近目的地,满目凄凉的颓废景致使心忽然的下坠,往无边的荒凉里坠去。那样的感受真实而难过。”饮了口茶,大象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回忆什么也仿佛尽力躲避某些回忆。“远远地看到汉旺,车里静默的像暗夜里的卧室,每个人的每一呼每一吸都清晰可闻。谁也没说沉默的原因可谁都知道沉默的原因。进入汉旺先看到的是汉旺大钟,时间永远停在14.28的大钟。一行人都感受到了低沉的气压。这里,真的有一种强烈的悲伤气场。站在大钟前不知怎么就红了眼圈。四五个大老爷们儿无一例外。接待我们的是故交,四川军区的某位领导。站在我身边的小战士善解人意的递来一包面巾纸,这个微小的动作,竟让我的泪腺闸门大开。扑簌簌的眼泪奔流下来。怎么忍也忍不住。不独我,在场的每个人都如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时的感觉却丝毫没有难堪。” “后来看到绵竹剑南春酒厂的废墟。心里反复出现的是四个字——满目疮痍。据说,这次地震给剑南春酒厂造成将近十亿的损失。十亿啊,这个数字听着就叫人心疼。那些倒塌的厂房,倾覆的车间,零落的碎片……叫我又一次心里发颤。这眼泪像跟我作对似的,越想停越关不住。接下来的行程更加心酸。先是到了东汽中学。小战士用浓重的四川话对我们说,下面仍然埋着一千多个学生。我的泪,再一次如珠抛洒,涕泗滂沱……我在这里拍了两张照片,但都相当模糊,我知道是因为我手不断颤抖的缘故。” 说到这里,大象拿出一支烟,马上过来一个服务生指了指墙上‘NO SMOKING’的牌子。大象笑了笑,说:“我不吸只是拿出来把玩可以吧?”杯子里的绿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纷纷的合拢翅膀睡在杯底。原本在杯口盘桓不去的白烟渐渐散去,我端起杯子尝了尝四川带来的竹叶青,淡淡的苦涩之中有种特别的甘醇。 “在东汽中学的废墟周围,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压扁的铅笔盒,破烂的书包带还有桌椅扭曲的残骸。说实话,当时我只敢在校园边上蹒跚的行走。却不敢登上废墟,我真怕,怕踩疼了孩子们”他的这句话,瞬间把我的泪水逗引出来。他也闭了一下眼睛。分明就有一滴晶莹的东西掉落。我看见他刚才拿出来的烟上,有一滴水迅速洇开。他掩饰着,说,“这烟放时间长了,有点干……” “我们站在地势相对高一点的地方向下眺望,满眼皆是蓝色简易房的屋顶。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人进出,蓝屋顶连绵不绝向远方延伸,那样长那样多。这景色不该称之为壮观,该叫做震撼。我们一行最后到了东汽的宿舍区,因为这里属于东汽集团的核心工业区,宿舍群里不允许随意出入,门口都有重兵把守,因着有军区领导的陪同我们得以进入。甫一进去,里面安静的连鸟鸣的声音都听不到,到处是死寂。压抑的感觉汹涌而来。你能从洞开的窗口看到那个时刻发生的一切,其中一家靠窗的房间一看就是给孩子住的,墙上贴着周杰伦的画片,墙角还有一个已经瘪掉的篮球。沉默的楼区里像黑白默片一样流淌着无声的空虚。唯有楼前的几棵大树顾自枯荣。看着这些在那个片刻戛然而止再也不曾复苏的家属楼,我心里能想到的词语是——废城。” 说到此,大象沉默了。桌上的菜正次第冷却。这才发现这顿饭我们吃了那么长时间,起初徘徊在窗外的阳光这时透过窗户撒进来。光束里能看见飞扬着的尘霾。阳光照在红色木质仿古的餐桌上。那桌面越发的红越发的溜光水滑。 从餐厅出来,我们都有些郁郁寡欢。 路口,我与他告别。 他要去就近的荣宝斋看看,我要回家去。两个不同的方向。 告过别之后 。我回头看着他在人流之中的背影。 忽然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此时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大象发来的:“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的幸福。能活着,多好。” 攥着手机,我怔怔的望向他走的方向。 虽然他早已如草芥般淹没在一片繁华里。 我却知道,他是往幸福的方向奔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