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惭愧,自认为读诗无数,却还是忽略了仓央嘉措这个大师级的诗人。 缘生缘灭,岂因我愿?还记得在朋友的一篇文字中看到过这样几行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也还恍忽记得当时眼前一亮,这样直白而又真情洋溢的句子,竟然于轻描淡写之中便囊括了李商隐的含蓄和柳永的缠绵,并且隐隐有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挚热迭宕其间,于是就记下了这首诗的主人仓央嘉措这个名字,然而终是成为了一种浅尝即止的涉猎,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这个颇有些味道的藏名,也早已把这个情痴忘却。 许多日后,如约收到读者杂志社寄来的《读者》两本,当时正好是午后,屋子里静极,为了驱赶那些许慵困的情绪,就匆匆打开一本,一篇一篇浏览起来。作为一个爬格子的人,已经习惯了文章里似是而非的情节,现在大家都管这种漠视叫作审美疲劳,仿佛大脑神经的脉络已如麻绳般坚韧。在一目十行,例行公事的翻阅中,一篇文字引用的一首诗深深打动了我,“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诗名《见与不见》,诗人——仓央嘉措,又是仓央嘉措!如果说,对于诗人的大胆抒发以及无限才情惊艳的话,那么,更大的震憾却在后面。 一经搜索,百度告诉我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个至高无上的佛王,怎么会写出这样婉约深情的情诗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一口气读完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生平,之后,沉吟良久,之后,唏噓不已,之后,扼腕痛惜! 曾经读到后人对于李后主的评价,所谓“作个词人真绝代,奈何生在帝王家”,就为后主愤愤不平,恨不能为其平反昭雪;直到再后来读到北宋灭亡,徵钦二帝发配五国城坐井观天,才算出了胸中那口恶气,看着宋徵宗赵佶那句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心想你也有今天!然而,与后主和宋徵宗的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相比,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最多不过算个政教纷争的傀儡,命运也更加具有悲剧色彩! 仓央嘉措十五岁之前生活西藏的山南地区,本信藏传佛教分支中的红教,红教是充许喇嘛结婚生子的。十五岁的仓央嘉措早已情窦初开,而且有了心爱的恋人,他在诗中写道,“ 问声心爱的人,可作终身伴侣?他道:“除非死别,活着永不分离””,可是好景不长,仓央嘉措在这一年被藏王桑杰嘉措选为了五世达赖(黄教,禁婚)的转世灵童,被迎立为六世达赖,一对好好的恋人被无情拆开,后来不久,恋人被一个农奴主抢走,“情人意超拉毛,是我猎人得的。却被强权暴君,诺桑王子抢去”,失去恋人的仓央嘉措悲痛欲绝,心中相思成痨。 做了六世达赖的仓央嘉措并没有真正把心思放在学经和理政上,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将成为桑杰嘉措和拉藏汗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也许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仓央嘉措开始放浪形骸,沉溺色欲,白天做活佛,晚上就出去与情人幽会,唱歌跳舞,还抒写了大量的情诗。在这个过程中,仓央嘉措结识了一生最重要的恋人——来自琼结地方的姑娘达娃卓玛,“在那东方山顶,升起皎洁月亮,年轻姑娘面容,渐渐浮现心上”、“住在布达拉宫,我是持明仓央嘉措,住在山下拉萨,我是浪子宕桑旺波”,这两句诗就是当时仓央嘉措爱情生活的真实写照。可是,好景不长,仓央嘉措因为无视康熙皇帝和西藏僧俗贵族的再三警告,我行我素,终于最后被剥夺名位,解送上京,达娃卓玛也被父母带走。心灰意冷的仓央嘉措忍着再次失去爱人的无比悲痛,在押解进京途中,病逝于青海湖畔,年仅二十三岁(仓央嘉措之死,说法颇多,这是流传较广的一种)。仓央嘉措死后,他的情诗却像雄鹰一样飞遍了青藏高原的雪山和草地,流传至今,广为传唱。 仓央嘉措一生如同昙花一现,极其短暂,却又灿烂无比,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高原之上笼罩了千百年的阴霾,他的对爱情的追求,对权欲的淡泊,以及无以伦比的诗人特质,使他成为了藏蒙人民心中永远的活佛,他失去了生命,却用自己不老的情诗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永生!最后,不妨就再用他的两句诗来遥祭他的亡灵,“西风吹谢花成泥,蜂蝶每向香尘泣”、“竟日冥思绝妙相,碧落黄泉两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