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丽参加完四轮考试，直到被县第三初中录取，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才猛然放松。

　　她是城郊乡陈庄小学的一名毕业生，成绩在班里算是拔尖的。其实，陈庄小学的在校生并不多，六年级只有不到二十个学生。然而，陈庄村六年级的学生并不少，大部分在县城就读。他们有的住拖教，有的家长亲自接送，花了银子费了力，家长们心甘情愿。

　　王小丽一场场“赶考”的那些天，父母愁得寝食难安，总担心女儿考不上。王小丽先是在本乡参加了毕业考试，只是走过场，她根本瞧不上家门口这所农村初中。她接连又参加了县一初中、二初中、三初中专门面对乡下学生的招生考试。如果能被县一初中录取，当然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被二初中录取，也很让一家人心花怒放。现在收到了三初中的录取通知书，他们心里照样如酷暑里吃了冰激凌，浑身舒坦。

　　王小丽清楚地记得，到各校报名考试那几天，县初中的大门口人山人海，赶会一般。考生家长们攥着几十元报考费使劲往前挤，生怕迟一点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收款的多是女会计，她们满脸汗水，烦躁地埋怨乡里人素质差。这样的场面和氛围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们都置身其中，切肤体验，当然因见惯而冷漠了。

　　王小虎与王小丽无关，他们非亲非故，不学不友。王小虎住在县城解放路二弄，独门独院的老户。父母是在岗工人，爷奶是普通市民。经济虽不宽裕，但一日三餐还能对付。

　　王小虎也参加了全县统一的小学毕业考试，却名落孙山。他从小被爷奶疼着宠着，学习成绩自然是麻绳串豆腐——提不起来，典型的双差生。

　　初招的日子，一家老中少三代人郁郁寡欢，往日的笑声荡然无存。他们四处求告，各初中就是不收，理由当然是没有挂线。

　　无奈，王小虎的爸爸自我安慰，城里有啥好的？一个班一百多，咱小虎即使进去了，也得坐在最后排，能听清老师讲课？干脆下乡，听说乡下的初中一个班才三四十人，真正的标准班。咱要是去了，座位既宽松，还有老师辅导，不比在城里活受罪强？

　　经王家五口举手表决，王小虎进了城郊的一所乡中。报名的时候，一家五口全部出动，受到了校长的热情“接待”。校长说，欢迎你们来咱们学校就读，我们保证让您的孩子享受到比城里还要好的教育，一定把你们的小虎稳稳当当地送进高中。

　　王小虎报到这天，王小丽也报到了。只不过，小丽进城，小虎下乡。

　　三年后，王小丽以百十分之差无缘县重点高中。

　　王小虎到普通高中报到的那天上午，与王小丽擦肩而过。不过，他们并不认识。

　　第二天，他们分到了一个班，坐前后位。点到她俩名字的时候，两人相视而笑，老师们还以为他们是兄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