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几乎个个都会骑自行车,但会骑自行车的人却未必会蹬三轮车。很多人对这种看法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三轮车像三脚架一样,有三个支撑点,即使放在那儿也不会倒,所以蹬三轮不过是用力而已,怎么也比骑自行车容易。可是实践证明,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1965年夏季,我们20多人在北京实习,住在珠市口附近。一天晚上,一位同学突然得了急病,大家决定送他去天坛附近的友谊医院救治,但北京那时还没有出租车,20路公交车虽然顺路,而且昼夜不停,但要一个小时一趟。就在我们准备拆下一张床板,做一副担架抬他去的时候,旅店打更的老师傅告诉我们,他有店里三轮车的钥匙,并且可以将车借给我们使用。 可能与早年黄包车的文化有关,北京那时很多单位都有这种前面一个轮,车厢是个平板的三轮车。我们七手八脚地将病人抬到车上,十来个人推着车子,扶着病人,就上了前外大街。那时我们一个个都“年轻有为”,都觉得蹬三轮要比跟着跑贡献大得多,就争着抢着要上去骑。不料一个同学上去刚蹬几下,三轮车就朝路边的人行道上拐去,众人高喊“刹车”、“搂闸”,但所有这些都于事无补,直到车的前轮撞到路边的条石上,才停下来。若不是有的同志舍生忘死地护着病人,恐怕连人都得摔到地下。 这位“车夫”下来了,没想到第二个上去后又把刚才情景重复了一遍,把病人撞得在车上直叫唤。 就这样,包括我在内的七八个男同事轮番在车上蹬了一遍,但效果是谁也不比谁好。好在当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整条街上都没有几个人,任我们在前外大街上从东到西,从右到左地横着跑。后来,大家一看谁也操纵不了,就在车把的每一侧都安排两个人,跟着跑,一旦三轮车朝那个方向偏,大家就将其拉住,校正过来,真是费劲得很。 不管怎么说,这辆三轮车还是帮我们把病人送到了医院,而且经抢救脱离了危险。 在为病人救治的过程中,我的任务是在医院外面看车。那年我也刚满20岁,骑在三轮车上,我怎么想都不服气,就这么一个玩意儿,连北京的老人都能骑的东西,难道我们就驾驭不了。想到这,我脚下开始慢慢地给劲,让车缓缓地动起来。为了控制车速,我不让脚踏板转圈,而是蹬半圈就倒回来。可能就是这股劲使对了,十几分钟后,我竟然敢在前外大街上飞速行驶,而且还会转向、掉头了。 两个小时后,同学们出来了,大家都以为还得像来时一样,将人马分布在两侧,协助控制车把和扶着病人。不料三轮车启动后,我一溜烟儿地跑了,并且一口气就回了旅店。 当天早晨,当大家让我介绍蹬三轮的经验时,我便煞有介事地讲起了理论。我说:自行车的车把具有两个功能,一是控制方向;二是控制平衡。其中第二项作用常常被人们忽视,但在实践中却都是自行车往那面倒,车把就往哪面拐。这样,利用自行车前进的惯性,车子就平衡了。但自行车把的这个作用在三轮车中却用不上,这就出现了蹬三轮时控制不住方向,如果用力过大还可能翻车的情况。 我的理论被同学们接受了,而且按这个理论还“培养”出了一批人。从此,大家称我为三轮车理论家,而且开玩笑地说:“牛顿看到一只苹果掉到地上就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你这个车把理论将来对人类也可能产生大的贡献。” 遗憾的是此事已经过去40多年了,不仅我的理论没有被发扬光大,就连我蹬三轮车的才干也只发挥过一回。 那次是我到外地为单位采购,要到距市区10公里的地方提货。在没有其它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我雇了一辆三轮车。那是一个学雷锋的年代,而且蹬三轮车的还是位老人,为此,尽管是雇的车,我也不好意思坐上去。出发之初,我一直在地下走,但老师傅嫌我走得慢,影响他的速度,非让我上车不可。但坐在车上,看着一位白头发老人蹬车,怎么想怎么别扭,于是,我就同师傅商量,请他上来,我过去蹬车。 老师傅不相信我会蹬三轮,但架不住我再三要求,就答应了。刚开始,我还担心好几年没骑了,是不是忘了。其实这种技术就像骑自行车一样,只要学会了,想忘都忘不了。于是,我们俩轮流蹬车,轮流坐车,其结果是他省力了,我安心了,而且速度也加快了。 这就是我三轮车理论转化成生产力的唯一成果,好像不能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相提并论。 (作者:徐振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