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上午，一个单位，门内鸦雀无声，门外热火朝天。

“同志，同志，请你盖个公章，证明一下，我是父母的独生子女，好去办房产证。这里准备有户口簿，身份证，结婚证，介绍信，证明件。你看，要，要得不？”矮个子见高个子，睡眼醒松地推开单位大门，就弯腰驮背，笑扯扯地跨步前去，点头哈腰，酩酊大醉般，对高个子说。

高个子坐在转动椅子上，边揉眼睛边打哈欠，乜了乜放在办公桌头的证件，不以为然地开腔：“哦，办那个证儿，简直易如反掌，你晓得不？矮个子老板儿，现在呀，到处都在搞工作作风转变，简化办事程序，方便照顾群众，提高工作效率，大门，随时都为群众开起的，只要手续齐全，随时去办就是了，又不存在以前有的单位，超时过期，或者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着什么急，慢慢来哈。不过，今天，你的运气真是赖透了，碰到我起床暗，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呢，耐心等下哈，我去门外摊子，把内部矛盾，基本解决了再说啊。”

“恩，恩，好，好好！你慢慢去整，慢慢吃饱哈，看我来的，也太不科学，竟然影响您吃饭，不是别人传说，雷，都不打吃饭人呢，是不是？哈哈。”矮个子嘴里说着甜蜜甜蜜的话，可是，望着高个子渐远的背影，心里如吃了鹅毛般，猛敲着好一阵架子鼓：

哎，这都上午几点钟了，太阳都快当顶照了，还没有吃早饭，真是拿豆杆不当干粮。未必昨天晚上还跑啥子夜差，恐怕不是去筑万里长城嘛，白天任务这么繁忙，哼，部门刚刚才搞啥子，作风纪律整顿，叫什么转变作风年，太假打拉，真不怕把年纪轻轻的胃，给饿出毛病了哟，但是愿望，莫被上面暗访倒了，有时处理凶如猛虎哦，乖乖。要是有一天，倒霉啦，把这么高级的金饭碗，打脱了，就忒划不着耶。

时光若插上翅膀，约莫过去半小时，高个子返回，一手抹嘴巴，一手夹香烟，坐在办公椅子上，猛地转了几圈后问：“哎，刚才喊得轰隆轰隆响的那个，在哪里，把手续快拿过来看看噻。喂，我不是批评你哈，你难道是文盲吗？还是垮班降级学生咯？一对月亮大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该我这里盖章吗，你呀，搬张凳子坐着，认真读读墙上的公示栏，巴的斗大的宣传品噻，竟然捞起半截，就开跑哈，劝你小年轻的，不妨多点稳当，少些浮躁为妙哟。”

“高个子同志，对不起，我并非爱犟嘴巴，问了六个已经办，同样手续的人，都说是在你处盖的章呢，麻烦你，是不是仔细看一下嘛，硬是弄我丢下工夫，路都跑大了，腿也走胖了，事情还办得还，八字没有一撇的。”矮个子到高个子办公室，搭拉着脑袋，哭伤起脸央求说。

高个子“唰”地站立，绷紧面孔，从对方手中胡乱抓过手续，怒气十足地开口：“把这，这张证明，拿去看是居委会，还是村委会的主要头目，签个字，盖个鲜章，再拿来过目了再说。看你脑壳太简单，复印的啷个可以呢？对不对？”

“喂，是高个子吗？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咧，看你是大忙人，我就闲话休提，直奔主题了，托你帮助点正事咯：对不起，这阵正在你跟前，请你盖印的人，怕你笑话，是我亲老表，麻烦给杵个章巴巴。过后一起喝酒的时候，多敬两杯，或者单独请你喝台酒，表示谢谢哈，要不然，下次你来我的防区内办事时，只要没有进鸡圈的危险，都包给我小弟，保证给摆得平平的。”

“好，0啦，这点胡椒事，在本人地盘里，还让您亲自给动嘴巴，实在是我混的y,您告诉矮个子，早说明不就早办完了吗，这回，虽然事情办了，但是，我要严重地警告你，得罪下人了，一定下不为例哟，对不对？”高个子胀红着面容，接毕手机电话之后，态度180度大转弯，连忙，手把手，心贴心样，指点了办理迷津。

矮个子马不停蹄地照办以后，到高个子那里盖章，若无其事地试探着说：“高个儿，按照你讲的要求，把事情办完毕，谢谢你盖了吧。”

“哎呀，矮个子，你的运气，真是妙极了，确实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上面刚才把规定放宽了，可以盖。原来呀，象你这种情况呢，就是妈妈的老汉也不行。你第一时间，享受阳光照射的地方，看来，平时的多行善，多积德，真是重要呢，谙？”高个子问好，请坐，说声“对不起”后，象老婆生了大胖小子似地张嘴道。

矮个儿满口谢谢，表面一一接受了千载难逢的礼遇，内心呢，始终翻腾，并且久久难以平静：哼，完全是梅花脸，十八变，找些歌来唱，佘些话来说。只能说明你，眼睛还有珠，看得起我老表，他可以，与你利益交换，换工抠背，还得了你的情，不欠你的帐，或者说，说不定是怕，哪天，山不转路转，时来运转后，成为你的上司，甚至来检查检查，给你娃老帐新帐一起算，叫你虽然活起，但是不自在。

“我将对天发誓，坚决经商和补习学科两不误，迅速改变文化结构，全面巩固所学知识，具备参加考试公务员的资格，考上公务员，让我受冷落，怠慢，无体面的今天，成为历史，成为那浮燥，势，势什么利眼的明天。让其尝臭得志猫儿胜似虎，败翎鹦鹉不如鸡的味道。”矮个子回到家，在老婆跟前攒紧拳头，怒目圆睁，信誓旦旦地发牢骚。

无巧不成书。未必是诅咒显现的灵验。时隔一月，高个子所在系统，根据精简机构，人员缩编的要求，对留用人员，在文化高，年纪轻的前提下，一律实行文化笔试，还有政治审查，确定乾坤，按照得分多少，从高到低录取。

“嘿嘿，我看你们纯粹是胆小如鼠，这些单位的所谓考试，难道还参加少了吗？回忆回忆看，有几回不是代考，抄袭，开圈，甚至免考过关，说白了，无非是掩人耳目，考试关系，应付检查的别名词，遮羞布而已，对不对？

弟兄们，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听天由命，我行我素，扑克，麻将照打不误，喝酒，跳舞，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吧，浑浑噩噩过日子，稀里糊涂度春秋呀，什么文化知识，业务知识复习嘛，完全是鸡屁股套绳子——扯蛋，上天啦，早安排妥当了，只是等待领取的那一天了。”高个子听罢单位，隆重的考试动员当晚，就与本科室几位死血哥们，在广场一隅，敞开肚皮，喝开了夜啤酒，酒过三巡，晕晕乎乎地发表感言。

结果，由于考试是山上滚石头——石砸石：全部过程，透明公平：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纪律检查，行政监察部门，新闻媒体，考员家属介入，并且，实行当场公开改卷判分。高个子的得分名落孙山，不幸被淘汰出局，成为到商海谋业，扑腾求生的新卒。

“这次我们单位缺员之后，必须改变，有时商调，借调补充，留着位置安排关系户的习惯，打破所有清规戒律，降低参加考试的门槛，除开政治审查，身体健康，严格把关以外，纯粹以分数多少，由高往低决定入围人员。”高个子的上级发来文件材料，明确如是说。

矮个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把考入公务员队伍，坐上佳宾席，实现管人梦，不吃受气饭，当好勤务员，作为学习文化知识的驱动力，发扬敢上九天揽月，赶下五洋捉蹩的进取精神，边做生意边找人辅导，学习文化知识，实现了由文凭向水平的真实过度，顺利揭掉老板帽子，荣幸地端上了公务员的饭碗。

山不转水转。一天，高个子忐忑不安地给矮个子打电话：“矮个子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过星期天啦，请问，有空时间的话，能否上午马上动身，来单位给我盖个公章，出国去考察项目需用，因为下午的飞机票，已经网上买好，如果要好多加班费，我给，多少误餐费，我全部买单哈。”

“不客气，不算忙，只是在医院照顾住院的老爸爸输液，我喊同室的病友，帮助照看一下，稍等片刻就来，一切无偿办理啊。”矮个子痛快而和风细雨地回话。

某日，高个子在和同行聊天时，轻轻摇了摇脑袋，深有感触地讲：“哎呀，当年，自己在单位上班之时，也太恍惚，太大意，太不珍惜拥有啦，倘若多少有点别人这种，俯首甘为儒子牛精神的话，危机感的话，当下，也不至于为温饱，小康什么的，疲于奔跑，真，真是悔不当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