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那个骂人的字眼怎么说来着?” “这个得分南北方,你问的是哪一个?”我问道。 “这个还用分南北方?” “当然了,南方‘干’,北方‘靠’,全国上下通用‘操’。”我得意地说道。 海龙鄙视地说:“这孩子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玩意啊。” 我有些不服:“这叫博学懂不?” “还博学,你连电缆线都不敢摸。” 我反驳道:“别瞎扯了,这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样东西,再说万一有电呢?公司规定:任何你不确定有电的东西,一律按有电对待,再说我可胆小。” “可你头大。”海龙奸笑道。 “我也觉得大蒙同志的脑袋很大,尤其是头没洗的时候。”忠库附和道。 “嘿呦喂,你们俩穿一条裤子了,老实交代你们昨天趁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地亲了我?”我装出一副幽怨的样子看着坐在床边海龙和躺在上铺的忠库。 “什么,开玩笑,怎么能说亲呢?我们不光亲,还脱了你的衣服,然后……你懂的?”忠库发出凶狠和阴险的声音。 海龙一边吃着加干从家里带来的丸子一边得意的说:“我们一边……一边还拿录像机拍了下来,明天发网上。” 我假装拿着被子捂住脸“幽怨”地说道:“完了,晚节不保了,没脸见人了,不活了,你们别拉着我。” 他们异口同声道:“卖萌可耻!” 海龙:“怎么处置?” 忠库:“枪毙算了。” “大家都认识没必要这么绝好吧。我不卖萌了,谁给我讲个故事听听?”我打了一个哈欠。 “我没啥故事,让忠库讲吧,我们洗耳恭听。”海龙继续吃着白菜馅丸子,右手里还拿着一条干炸黄花鱼。 忠库叹了一口气:“我讲起来可长了,而且没有条理,有很多事情都是从大人口中听说的,一部分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有点乱,不能完全讲明是是非非。” 我点了点头:“讲吧,回头我总结好给你写下来。” 忠库说:“那你们听好了啊,别打断我,我要讲了。” “需要背景配乐吗?衬托下环境,哀乐怎么样?” “滚。” “……好吧,我们不说了,你说。” “听好了,忠库这个名字是我妈妈给我起的,他希望我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忠诚大气的人,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姐姐,但是她没了,后来就有了我,他们给我起这个名字寄托了他们一切厚爱,在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就瘫痪了,是妈妈又当爹又当娘一手将我拉扯大,那个时候家里很穷,劳动力又是妈妈一个人,所以很小我便开始学会自立,做事也不愿意求人,不打架,不骂人,但是我的性子很倔,事情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我承认,但是若不是我做到,你们想赖也赖不着我。” “先说说我妈妈,从我记事起便知道爷爷奶奶对我家并不好,爸爸长期瘫痪在床,妈妈一个人承担了家里的一切,一个人承担的日子固然是不好过的,每天都是东借一点西凑一点,小时候哪里吃过肉啊,能吃点玉米糊糊都是好生活了,而且我大爷家见我们家好欺负,经常还欺负我们家,动不动就打我妈,甚至把我家里的锅都给砸了,爸爸想借点钱治病,钱不多也就二百块钱,他们就一句话:没有,哪凉快哪呆着去。后来爸爸决定去求爷爷,毕竟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生病受苦呢?你们知道我爷爷,我爸爸的亲生父亲是怎么说的吗?我想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忠库停了下来,他的呼吸有些急喘。 我们都没有吱声,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 “两个字,不借。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我爷爷说的话,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着烟还说什么,用钱给猪买饲料还能长点肉挣钱,把钱给人那就打水漂了。”忠库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下透露着悲愤。 “为什么?”我感到很不解,甚至觉得难以置信。 “不知道,只因为那就是我的爷爷,我爸爸的父亲,仅此而已,而且这样的事情还不是第一次,说多了,都是泪。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家穷,一个穷字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是亲情,得到了更多的是白眼,没想到人穷会连自己的父母都看不起。” “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吃火腿,而我只能啃咸黄瓜,别人家的孩子吃馒头,而我只能吃窝头,别人家的孩子吃鸡蛋,而我只能吃鸡蛋皮,很可笑吧?” 听他这么说,我们依旧没有吱声,我们也不觉得可笑,更多的是难过。 他接着说:“那个小孩在我面前吃鸡蛋,看着他吃鸡蛋我真的很想吃,我就在旁边看着,等他吃完走后,我就偷偷地拣起鸡蛋皮舔了舔,然后就放在兜里,没事儿或者嘴馋了的时候便舔一舔解馋,后来被邻居家的老奶奶看见了,她告诉了我妈妈,当时我妈妈根本不相信,后来她偷偷地跟着我后来她看见了,当时她抱着我就哭,哭了很长时间。从那以后她兼职了很多工作,没命的干,不为什么就为了能让他的儿子有一口鸡蛋吃。” “爸爸特别实诚,就连自己家被欺负了都不吱声,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太傻,自己的媳妇被骂了被打了,他都不敢吱声,活得很窝囊,他坚持认为自家人是最亲的,但是他没有看见那些被他称之为所谓的自家人都是什么东西,后来我们实在受不了大爷家,还有爷爷奶奶的欺负便搬到了扎莱特旗,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他们依然不依不扰的欺负我们,有很多次,大爷甚至拿刀威胁我妈妈,但是我爸爸看见了,依然不吱声,因为我在外面上学刚开始他们并没有告诉我,后来我知道后当时就怒了,我对爸爸说:‘如果真是我妈妈做错了,她被打了那是她活该,但是她错了吗?没有,这么多年她为了你我,为了这个家,她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我爷爷奶奶也就罢了,但是我大爷大娘都欺负到门口了,欺负到你媳妇身上了,你就不管管,你身体动不了,你嘴也动不了吗?幸亏你是我爸爸,你要是别人我非他么拍死你。’当时我说完拿起一把刀准备去大爷家,到时我爸爸拼命地抱住我的双腿,不让我去,他说:‘儿啊,你可不能去啊,他再不怎么样,可也是你大爷,是自家人啊!还是自家人亲。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和你妈靠谁养活啊!’ “后来事情也就不了而知了,再后来母亲去拣破烂挣钱,渐渐地家里生活条件好了,还买了房子,但是父母却分开了,当时我也很疑惑,既然这么多年受的苦难都经历过了,为什么偏偏好日子已经来了就要分开了。我不理解,爸爸依旧是那么实在,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妈妈并不亏欠他,相反是他亏欠了妈妈太多。” “后来妈妈嫁给了另外一个人,结婚那天我没有参加留在家里陪父亲,走时她留给我一套房子和十万块钱,那一段时间我特别怨恨她和夺走妈妈的那个人,但是后来我明白了,妈妈嫁给那个人的时候告诉他:我可以跟你过,但是你必须给我儿子十万块钱,给他的将来一个保障,我才能放心,他从生下来就没过多少好日子,我这个母亲很不称职,除非你答应我,不然我不跟你过。” “那个人很爽快地给了我十万块钱,我曾经很恨他,但是现在我却对他提不起任何恨意,因为他腿上也有残疾,父母身体也不好,没有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孤独了大半辈子,自己拣破烂为生,后来靠拣破烂发了点小钱,认识了我妈妈。哎,其实他过得也不容易,我理解,只要他对我妈妈好就行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追求幸福的权力,父母也不例外,爸爸现在也有一个对他好的人照顾他,我也没什么可报怨的了,父母做的已经够多了,妈妈为了这个家里付出太多了,爸爸虽然没做什么,但是他毕竟给了我生命,虽然他很窝囊,但是他一直都坚强的活着,他教育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我也不恨我爷爷奶奶,毕竟他们现在都不在人世了,就算是再大的怨恨都已经随他们的去世烟消云散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挣点钱,在外面买一套房子,再把父母都接过来,不让他们再受一点委屈。”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那一刻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大家都没说太多,此刻他的心情,我们都懂。 后来我们仨聊天聊了很晚,谈谈自己,谈谈自己的家人,其实彼此之间的故事都差不多,很多经历都是相似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是忠库我该怎么办,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根本就没有如果,谁也无法去妄加猜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