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日,是全县中小学统一放假的时间,县五中也在这一天准备放假,学生像蚂蚁一样,在校园乱转,教师有的忙忙碌碌,有的在办公室谝闲传,只等待开会放假。 时间过得很慢,一些班主任把学生手册发了,学生们看着自己的成绩,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喜上眉梢,大家互相看着成绩,互相评论着,有的说自己是粗心,有的说别人的成绩不真实,是抄的,有的说人家父亲是大官,老师溜沟子,给了高分,有的说老师改卷时凭印象给分……真是五花八门,说啥话的都有。 十点终于到了,放学大会在操场举行,在主席台上,甲副校长主持会议,说了大会的主要议程,教务主任总结了教学上的工作,政教主任总结了政教上的工作,乙副校长宣读了获奖的教师名单,教师在会场底下议论纷纷,和学生说的一样,下苦的没有得奖,没有下苦的得了不少奖,而且奖的名目花样繁多:什么优秀贡献奖,青年创新奖,老年奉献奖,教育骨干奖……总共一百三十多位教师,奖了近百人次,可算奖的人,只有三十多人获奖,有的获了七八次奖,奖金近万元,还有一百人却没有获一次奖。 获奖名单宣读完后,接着就是发奖,运动进行曲正在劲播,校长让大家鼓掌,只有获奖的人不停地鼓掌,可议论声唏嘘声谩骂声悄悄地和掌声对峙着。 马副教务主任就领了八次奖,奖金约一万元,他兴奋地差点在主席台上跳起来,头扬得高高的,一份盛气凌人的样子,似乎学校就是他家的。 奖发完后,接着是校长的催眠曲,只见校长拿着一沓厚厚的稿子,抿了一口水,摇了摇身子,开始讲话了,大家都明白,校长的这个动作一出,就意味着他又长又臭的讲话开始了,也意味着大家准备睡觉了。 幸好十五日那天天公作美,没有大风,也不寒冷,太阳暖哄哄的,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静静地睡觉,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许多老师睡了一觉后,会已进入尾声,最后甲副校长又进行了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总结,放学会就算结束了。 许多老师和所有的学生一样回家了,只有一些老师还在忙碌,一直到六点多,他们陆陆续续地开着小车出了校门,不是直奔家里,而是直奔饭庄,他们走进一家豪华的饭庄后,菜已经上齐,就等着开席。 大家按照官位的大小依次而坐,先举杯恭祝校长: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前程似锦,寿比南山……反正好话说绝了,好词用光了,大家才坐下,又推选了一位老师打关喝酒,这个老师拿起摇的色子,开始打关,一台二十四盅,两个人打关,其他的人吃菜,看热闹,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有的老师已经不胜酒力,想逃跑,一看校长还是稳坐钓鱼台,没有走的意思,谁也不敢挪屁股,喝了的得喝,喝不了的还得喝,轮到校长打关,校长醉汹汹地说:“今天——大家一醉方休,我——我一台四十八盅,行——不?”这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餐桌上爆炸,震得大家清醒了许多,都明白这是弄人,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大家才体会到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的含义,表面上都点头微笑,连声说:“啊!行,行。” 校长开始打关,对手输了没有啥好说的,端起酒杯眯着眼睛,狠着劲喝了,脸上的表情比过年挨刀子的猪还难看,校长输了,左右两位保镖一饮而尽,说起这两位保镖,一位就是教务副主任马羽,一位就是政教副主任牛飞,这两位副主任就像关羽和张飞,保驾着外弱内刚的刘备,校长正在打关,老师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只等着应关,有的在厕所掏着吐了,再进来喝酒,校长的一关打下来,已经十二点了,大家才回家。 马羽回到家,看见妻子还在等他,就哼哼吱吱地唱起来:“妹妹你大胆的往来走哇,往来走,别回头,我这里有你要的一碗酒,……”一边唱,一边扑向妻子,嘴向妻子的脸上凑去,浓浓的酒味像粪池里的臭味,熏得妻子后退几步,马羽又扑上去:“老子以前喝醉,你伺候的老子怪舒服,今天咋了,是不是有人啦。” 妻子狠狠地朝他脸上一耳光:“当然有人了,我以前真是昏到头了,由你摆布,把你惯成了一个畜生。” 马羽指着妻子说:“是谁?老子把他卸成八件。” 妻子说:“那个人就是你大,只有我和你大才能养出你这么一个浑怂。” 马羽一听这话,脸就像阴干的猪肝子,红一块,紫一块,像一只饿狼一样扑向妻子,恨不得一口把妻子咬碎,方能解心头之恨,当他扑向妻子时,妻子把一把小铁椅子放在他的脚下,把他绊倒,只听“砰”地一声,马羽摔在地上,只是哼着气,翻不起来,妻子坐在沙发上只是哭。 马羽的妻子是张翠霞,只念了小学四年级,学习差着念不成书,就回家等待机会,一直等待父亲退休,就在电力系统顶了父亲的缺,她的生活程序就是白天上班,晚上由于家里没有人,就进舞场跳舞,这天她跳完舞回到家中,看见家里没有一个人,就在网上聊天,和自己的一个同学聊着,那个同学说:“县上九年级的抽考成绩出来了,你儿子考得怎么样?” 张翠霞说:“不知道。” 她的同学就把全县九年级抽考的成绩发给张翠霞,张翠霞一看自己的儿子竟是七百多名,几乎不相信这是自己儿子的成绩,向朋友询问了试题的情况,朋友说:“试题没有中考题难。” 张翠霞心里凉了半截,对儿子滚烫的希望被这可怜的成绩一下子浇灭了,回想起儿子在七年级时,还是全年级前一百名,没有想到这二年时间,竟然成绩下降地如此快,这确实让她没有想到,此时心中的怒火汹涌而起,想发火,却没有发火的对象,孩子没有回家,丈夫也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房子里焦躁不安,就等着丈夫发泄一通,谁知丈夫一进门就喝醉了,还要那个,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她要把这几年的怨气和怒气一下子泼到丈夫的身上。 她看着孩子的成绩,看着丈夫被摔在地上,没有同情的意思,反而说:“摔死才美。” 过了一会儿,马羽翻起来,右手指着张翠霞说:“你看看老子一年的成绩。”说着摇摇晃晃地把自己的一沓奖励证书拿到张翠霞的眼前,张翠霞拿起一看哈哈大笑:“校长给你发的还少着呢,为啥不发小人奖?为啥不发拍马屁奖?为啥不发害人奖?为啥不发喝酒奖?这些奖才是你应得的,你以为这是你的成绩,拉倒吧,你连可怜都不知道,我真是瞎眼了,咋就跟了你这个贱骨头,不够出去让人们戳脊梁骨。” 张翠霞一边骂,一边把那些证书撕得粉碎,扔到马羽的脸上,马羽又把钱拿在手里,摇晃着,说:“这钱是真的吧,这不是成绩是什么?” 张翠霞骂道:“你一周代五节课,一月挣一千元的绩效,年终还奖一万元,你脸烧不烧?你有良心吗?别的老师一周代十几节,才拿五百多的绩效,这些老师剩余的绩效工资谁拿了?就是你们这些吃闲饭的人拿了,你们这些拍马屁的人拿了,年终还要把学校的钱一分,真是亏了八辈子的先人了,再笨的猪也不会选你们当官,再瞎的驴也不会让你们当主任,难怪你们学校留不住学生,成绩在全县最后一名,你知道我同事是怎么说你们的吗,说你们领导个个是驴,没有一个是好怂,只知道弄钱,不知道教学,出力的看不见,不出力的天天有加班费。” 张翠霞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刺痛了他,他才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牛眼睛看着张翠霞。 张翠霞走进儿子的卧室,拿出儿子的成绩,扔到马羽的跟前,生气地说:“你一天只为了做官,看看你的浑儿子考了多少分?” 马羽拿起成绩册一看,每一门连一半成绩都没有考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眼睛使劲地揉了揉,把眼睛凑近成绩册,几乎是贴着成绩册,还是那么一点分数,这下火了,指着张翠霞说:“你一天把你大大咋教育的?怎么考了这么一点分数?” 张翠霞反问道:“谁是老师,你当老师把你大大咋教育的?你不问问自己,反倒问我了。” 马羽狡辩:“你是女人,教育孩子自然是你的事,我是男人,大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张翠霞讥笑着说:“教育孩子是小事,只有拍马屁是大事,挖苦心思弄别人的绩效工资是大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啥话从你嘴里一出,就有一股粪味,那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这句话怎么讲?你说说?” 马羽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半个字,只盯了半天成绩,脸上一股怒气在涌动,双手一撕,把成绩册撕成两半,扔在地上:“一天念他大大的头着呢,光晓得花钱。” 张翠霞一看成绩册被撕碎,蹲下身体在地上捡撕碎的成绩册:“我让你别当那个鸟官,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孩子的学习这样,你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马羽仍不服气地说:“难道是我当官当错了吗?我当官还是为了这个家,一月干得少,绩效工资比别人多拿四五百,年终学校还分近万元,这钱谁花了,还不是你和孩子花了,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