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走廊,凹凸不平年久失修的楼梯台阶。一间间隔开的杂乱无章的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打个喷嚏都能惊醒左邻右舍。共用的洗刷间里到处是垃圾,进去的时候踮起脚尖才好。常年见不到阳光,一盏昏暗的小台灯昼夜陪伴。 可是年轻貌美野心勃勃的李美瑶,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带走了她自认为廉价的青春,换回了日渐增多的皱纹。磨平了当初刺猬般的菱角。 邻间的杨媚前天刚搬出去。也是在这鬼地方住了好多年,也是大龄剩女的行列。可是人家走了狗屎运,又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成功找到了归宿,一个离过三次婚拖着两个拖油瓶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但身价不菲的老男人。 临走前,杨媚把一些生活用品留给了李美瑶。一同的,还有一番肺腑之言。我说姐们儿,都老大不小的了,什么狗屁爱情,都他妈的扯淡。这年头有钱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哦,趁着自己还有点姿色,赶紧的给自己找一长期饭票,嫁了。 杨媚的大钻戒晃得李美瑶眩晕。祝你幸福,李美瑶冲杨媚淡淡笑了笑。 杨媚扭着被紧身裙包裹的完美臀线,婀娜多姿的离开了。楼下,是她的布满了褶子的重量级的饭票。 李美瑶关了台灯,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曾经的美好和痛楚一点点袭来。 还记得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满腹的雄心壮志。无视于家人的挽留和忠告,背上行装那样的决绝。干净的素颜,纯真的笑容,浑身上下都是美好的青春气息。 也就是在如此美好的年纪,李美瑶认识了同样美好的严俊。他的弯弯的月亮般的眼睛,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干净的白色衬衣,青春少年独有的没有烟草的那种清香,都让李美瑶着迷,深深地。严俊也被李美瑶不食人间烟灰的清纯和明朗吸引着。 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少男少女,在情窦初开的花一样的年华里,相恋了。 他们同在一间名为花间雨的歌厅里上班,两个人都是伴舞。未尝及人间之苦的俩人,就这样无忧无虑的,享受着初恋的美好。 渐渐地,腐烂的社会气息开始侵袭他们的本真。那些西装革履的土豪富商开始要求李美瑶单独伴舞,后台化妆间里摆满了送来的玫瑰。起初,李美瑶是抗拒的,但当生活的窘迫和虚荣心袭来的时候,她选择了妥协。她的底线是,动手动脚可以,但绝不陪客人过夜。 后来也有富婆单点严俊陪吃饭。经过社会洗礼的严俊越来越有男人的味道,举手投足间绅士十足。 分手前的那晚,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浪漫情调的彩色灯光下,两个人相对无语。浓妆艳抹身着低胸紧身裙的李美瑶,和油头粉面桀骜不驯的严俊,已不复当初的纯真。 我们分手吧。李美瑶低下头去,闪烁的灯光掩饰了她眼里的泪光。我们都是不甘于平庸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没有交集点。 是吗?严俊轻轻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烟雾弥漫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你说了算,严俊掐灭了烟。临走前,回过头来坏坏的一笑。祝你幸福。 淡淡的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李美瑶的心。她站起身来,近乎哀求道。严俊,陪我最后一个晚上好吗? 严俊收起了笑容。好啊。 那时候李美瑶和歌厅里的小姐妹租住在一套两居室里。小姐妹回家探亲了,房子里只有李美瑶住着。 李美瑶刚打开房门,严峻的吻就来了,带着重重的名贵烟草味儿,带着暴力与侵犯,仿佛要窒息。李美瑶用力推开严俊,歇里底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能怎么办。我们都是有野心的人,我们不屑于过着平淡的日子,不是吗。 严俊不说话,只是再次抱紧了李美瑶。在严俊怀里的李美瑶没有看到,在那双曾经月亮般的眼睛里,此刻已蓄满了泪水。 两人那夜极尽缠绵。严俊几乎是没有一点怜惜的进入了李美瑶的身体。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对佳偶,还是泯灭在了社会的大染缸里。 李美瑶早上醒来的时候,严俊早已离去。李美瑶抱着残留着严俊淡淡烟草味道的被子,嚎啕大哭。 那天过后,严俊就离开了歌厅。偶尔也有他的消息,大抵是哪个富婆看上他之类,李美瑶听了只有心伤,于是不再留意。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又有富商钦点李美瑶陪酒。李美瑶收拾妥当,就去赴约了。 推开酒店房间的门,没有往日的喧闹。一个年过半百的还算儒雅的男人,玩味的打量着李美瑶。李美瑶大大方方的迎上去,笑脸如春。几杯酒下肚,李美瑶就不知道事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李美瑶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她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整个酒店大厅里沸沸扬扬的。哪个被她死死揪住的富商,此刻完全没有了儒雅范儿,只是一脸狼狈的颤抖的打着电话。 严俊几乎是风一样的冲上来的。只一下,那富商就翻白了眼睛。下一瞬间,李美瑶就看到了严峻手里的尖刀,和富商胸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 杀人了,杀人了。整个大厅乱成一团。李美瑶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严俊被带上警车前冲她浅浅的笑,一如当初。 严俊因为故意杀人,被判无期。李美瑶也突然醒悟了,人活着,情重于钱。她辞去了歌厅的工作,搬进了狭小潮湿的地下室。她对自己说,我要等严俊出来,然后生一堆孩子。 想着想着,美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