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傍晚,昏暗暗的。 她站在病房的窗台前,木然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路上亮晶晶的湿。人们或三三两两,或形只影单,撑着伞幽灵般的轻轻飘过。 一股莫大的悲伤对准心口涌来。她蹲下身来,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颤抖的手覆在已然隆起的腹部上。这个小生命,与自己血肉相连已3个月零21天。从开始的惊恐,不安,到憎恨,直到难以割舍。母性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把一个人的心化作一池春水,难以收拾。 曾经一度,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无论伦理道德如何牵绊,她毕竟是上天赐给的天使。可转念过后,现实的艰难还是给了她当头一棒。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所以当护士把药递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仰头喝了下去。 她怕自己,会反悔。 医院的夜,冷清的可怕。身体的不适,过度的心疼与愧疚,让她蜷缩成一团。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被撕碎的声音,一点点,一片片,掉了一地。 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每个分贝,都深深刺痛着她敏感的神经。 一夜未眠。 同日来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离开。仿似卸掉身上的这个包袱,就又是一段重生。只有她,不痛不痒的,漫不经心的,迟迟没有反应。 医生带她去做B超。美女护士不经意的说了句,孩子还活着呢。 她紧绷了几日的情绪瞬间爆发。 她一个挺身从床上爬起来。歇里底斯的。不是吃了药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他还活着,怪不得我的肚子里一直蹦蹦跳着,那是我孩子的心跳啊。我的孩子,他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呢。然后瘫成一团,泣不成声。 医生安慰说她身体有抗药性。于是又开始吃药,换药。 躺在高高的手术台上,尴尬的姿势,冰冷的器械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整整6日。她的精神状态已近崩溃。她含着泪,孩子,如若你恨我,把我一起带走吧。 宫缩来的时候,正好是一月中的初始日,也是她入院的第七日。她苦笑着,即便离去,他也挑个好日子。她还没来得及合上嘴角,阵痛便一阵阵袭来了。她觉得肚子里有把剪子,不停地剪啊剪啊,最后拧成一个结。这还不甘心,继续拧啊拧啊,拧成一串漂亮的麻花。 在她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医生说出来了。她僵硬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眼角的泪,说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 医生嘱咐她好好休息。朦胧中听护士们耳语,这孩子不得了呢,站着下来的呢。 晚上醒来的时候,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她哽咽着,妈妈,我好想你。 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已近痊愈。 白天,她靠在窗台前,阳光暖暖的照过来,映着她日渐红润的脸。 夜晚是最难熬的。闭上眼,全是那个红彤彤的小身体。他的两条小腿,两只小脚,还有和她身体最后碰触的滑嫩。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昨夜狂风暴雨一夜。她把自己整个身体埋在被子里。许是连日来身心疲累,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推开窗户,院里的桃树竟然开了一树粉色。虽然被风雨洗礼过,还是淡雅的我见犹怜。 她走到树下,弯下腰去,把散落的桃花瓣一片片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宝贝,这是你来过的印记,对吗。 她嗅了嗅花瓣,扬起嘴角,笑了。 春天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