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六中高一年级班主任办公室里一片喧哗，一片兴奋，一片激动，那气氛不亚于年终发效能奖金，因为要收高一新生的校服钱，而且是冬季校服，所以班主任才这么兴奋，激动。

　　年级主任点了一支烟，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好像是三维动画设计的一样，美丽飘逸，烟圈在办公室的上空缓缓地飘动，年级主任说：“总务处通知了，今天要收校服钱，期限是一周，一周后必须交到教务处，恰好今天是星期五，学生要回家，每一个班主任务必给学生说清楚。”

　　几个班主任几乎是异口同声：“是，保证完成任务。”

　　年级主任揶揄道：“你们干其他的工作就像收校服钱这么服从安排，那我的工作就好干得多了。”

　　一班班主任说：“我们誓死效忠你。”

　　二班班主任紧着说：“就像你那天在校长面前表的态，誓死效忠校长一样。”

　　年级主任又吐了一个烟圈，叹息一声说：“哎，不说这话不行啊，你不说，有人就说这话，这小小的主任就是别人的了，那一点油水就流到别人的口袋里了，为了这一点油水，什么话我都能说出来。”

　　四班班主任说：“就是，现在就是这样，好话顶钱使，为了几个钱，咱们八个班主任必须行动统一，紧密团结在年级主任周围，一切听从领导指挥，绝对不能有半点二心，更不能叛变领导，破坏我们的行动，侵害我们的利益。”

　　其他班主任也说声附和：“就是，就是，特别是这次收校服钱，必须收一样，绝不能收的高的高，低的低，那就穿帮了。”

　　一班班主任掏出一支烟，低眉笑脸的递给年级主任：“你说，收多少钱合适？”

　　年级主任故作神秘之态：“这个吗？这个到底受多少合适呢？”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就是试探其他班主任心有多黑，这时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年级主任在试探自己，谁先说都不好，就像小品《卖拐》“里的脑筋急转弯，先杀猪，驴是这么想的，先杀驴，猪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年级主任还是技高一筹：“看兄弟学校收多少，我们就好多少，这样好收钱，学生也没有啥怀疑的。”

　　几个班主任都竖起了大拇指奉承道：“还是领导高明。”

　　五班班主任说：“兄弟学校冬季棉衣收一百八。”

　　年级主任失口惊叫：“这么贵啊？”

　　其他班主任也点了点头：“就是一百八，一分不少。”

　　年级主任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这次收校服钱能捞到多少：“一套校服学校学校定价是一百元，现在一套收一百捌拾元，一套净赚八十元，这五十个学生就赚四千元，嘿嘿，这油水厚着呢，难怪人们都抢着当官，这真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话，见官比民强，这比有些老师一年的绩效工资还多。”

　　七班班主任犹豫了一会儿说：“高不高？”

　　六班班主任生气地说：“高个屁，现在就这样，你收的低了，人家还说你不会来事，有些人为啥当了官，没有一年就被撤了，就是不会来事。”

　　大家再也不说话了，眼睛盯着年级主任，就等年级主任发话定夺，年级主任心里很明白，这是考验他的时候，如果他定的少了，班主任赚的钱不多，以后再发号施令，就没有人听，只有定的多一点，把他们喂饱了，以后工作才能开展，他想到这儿，就点了点头，算是发命令了。

　　班主任看见年级主任点头了，都高兴得跳了起来，一片欢腾，但有一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墙角，她也不敢说一句表示反对的话，她心里明白得跟镜似的，一则八个班主任只有自己是一个弱女生，其他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二则全校的班主任都是这样，甚至全县的班主任也是这样，一年盼望着学校举行个啥活动，就趁机在学生的身上捞一把，什么订练习册，这不用说，小学过六一儿童节订表演服装，这更不用说，就连一片校牌，班主任也不放过，一个校牌发价是三元，到学校手中成了五元，到班主任手中成了十元，这就是每个学校的潜规则，如果她现在表示法对，那就是把自己推向断头台，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不表示反对，于心不忍啊，因此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墙角，像一个布偶一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也不敢有思想，也不敢有灵魂。

　　正当办公室里一片欢腾时，一个学生在门外打报告，年级主任挥挥手，示意大家别说话，一班班主任开了门，进来一个学生，脸色慌张，问：“我们的班主任呢？”

　　八班班主任柳老师一看是她的学生，就问：“啥事？”

　　那个学生说：“张燕又晕倒了，你快点。”

　　柳老师起身向教室奔去，到教室，只见张燕脸色惨白，像白蜡人一样，四肢无力地躺在一个学生的臂弯里，其他的学生围了一圈，有的焦急，有的慌张，有的怜悯，同学们看班主任进来，唏嘘一声，班主任问：“怎么晕的？是不是有病？”

　　一个学生说：“她在初中时就晕。”

　　柳老师紧跟着问：“为啥？”

　　那个学生说：“在医院检查过，营养不良，贫血造成的。”

　　柳老师又问：“她家啥人？”

　　那个学生叹息一声说：“哎，她就是命苦人，她家姊妹四个，母亲患风湿性心脏病，常年卧床不起，也不能干什么，家里家外就靠她爸爸一个人，地里的收入，打工挣的钱，除了交学费，就是给她妈妈买药，为了给她妈妈治病，她偷偷地卖了几回血，能不晕吗？”

　　柳老师一听，泪水几乎涌出眼眶，颤动着嘴唇说：“给家长打电话了吗？”

　　那个学生说：“我打了，正在往来赶。”

　　柳老师点了几个男生，对他们说：“你们赶快往出抱，我开车等着。”

　　柳老师说完出去开车，几个男生抬着张燕跑出教室门，送到她的车了，她开车向医院飞去。

　　到医院，首先要交钱，学生看了看柳老师，柳老师才明白是没有交钱，就掏出几百元递给班长，让班长尽快办理住院手续，班长拿着钱办手续，其他的学生抬着张燕做检查。

　　一切办理停当后，大家坐在张燕的床边才松了一口气，班主任安排了两个学生，护理张燕，其他的学生跟自己回学校上课，他们走后，留下的两个学生看着张燕，一个说：“张燕这么小就买自己的血为母亲看病，真的太可怜了。”

　　一个学生说：“真的，我觉得我可怜，和张艳相比，我算是幸福的。”

　　另一个学生说：“今天幸亏遇上柳老师，柳老师掏了住院的钱，如果是其他的老师，一定要等学生的家长来，交了钱，才办理住院手续。”

　　一个说：“哪个班主任遇到这事，都会先垫钱的。”

　　另一个学生说：“那不一定，高二七班一个学生因骑车摔倒，胳膊摔断，痛得直叫唤，班主任就是不交钱，怕家长不还，硬是等着学生的家长来，交了钱才住院的。”

　　一个学生说：“是啊，有些老师非常的歹毒，这次又收校服钱，不知收多少？”

　　另一个学生说：“还能少吗？收少了，班主任岂不白当了？”……

　　过了约有一个小时，班主任和张燕的父亲一起来了，张燕的父亲一看女儿，泪水哗哗地流，满脸的灰尘被泪水冲的一道深一道浅，枯瘦的脏兮兮的手抚摸着张燕的苍白的脸颊，那情景真叫人心如刀割，他看见女儿静静地睡着，挂的药一滴一滴的流进张燕的血管里，他抓住在班主任的手说：“你真是好人呐，我家孩子回家后多次说起你，说我们遇到了一个好老师，这真是孩子的福气啊。”

　　他掏出一千元，递给张老师说：“拿着，先把你的钱还上，我不能欠你的钱啊。”

　　正在此时，医院的护士进来说：“快交钱，不交钱就停药。”

　　柳老师说：“刚才不是交了几百元吗？”

　　护士瞪着眼睛说：“你以为医院是慈善机构，几百元能做了什么？连检查化验费都不够，还欠三百多元呢。”

　　柳老师没有接住钱，对张燕的父亲说：“先交药费吧。”

　　张燕的父亲噗通地跪在班主任的脚下：“谢谢你，柳老师，你真是好人呐，好人。”

　　柳老师赶紧俯身搀起张燕的父亲，难为情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有困难就该帮助，更何况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大家庭，就应该互帮互爱，风雨同舟。”

　　张燕的父亲连忙点头：“‘就是，就是。”他又对两个学生说：“谢谢你们照看我家的孩子。”

　　两那个各个学生说：“别谢了，我们都是好朋友嘛，这不算什么。”

　　柳老师一看手机，时间也不多了，今天是星期五，放学时给学生要交代的事情很多，就对张燕的父亲说：“你看着张燕，我们快放学了，还要到学校去。”

　　张燕的父亲说：“行，你们忙吧，谢谢你们。”

　　柳老师说：“你忙，我们还会来看望张燕的。”

　　柳老师拉着两个学生往学校走，她一脸的幸福，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做得很不错，赢得了家长的赞誉，也得到学生的尊重，这是做老师最难得到的奖赏。

　　她们很快到了学校，直接走进教室，柳老师安排了放学的事宜，但这些事情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学生都听得耳朵快起老茧了，什么关好门窗，路上注意安全等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收冬季校服钱，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学生只是看见班主任的嘴唇闪动着，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他们心里想班主任肯定有事，但不知道是啥事？就这样教室里沉静了几分钟，班主任点了点头：“放学了，回家吧。”

　　柳老师回到办公室，只见其他的班主任都在，就感觉气氛不一般，年级主任问她：“你把收校服的事给送学生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