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除夕这天早晨，干旱一冬的天气越发晴好了，阳光煦暖，几只黑白色的花喜鹊在楼外路边的高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为除旧迎新传递着喜讯，经过一个腊月地忙碌筹备，大街小巷高高挂起了大红的灯笼，贴上了鲜红的春联，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年味甚是浓郁。

　　退休干部老路两口子，大清早起床就开始准备新春事宜。老路挥舞毛笔如行云流水，洒脱飘逸的方块汉字凸显在鲜艳的红纸上，不一会儿，老路就撰写好了春联。老路拿了胶带和买好的“福”字门画，兴冲冲地打开防盗门去张贴。

　　老路刚打开防盗门，忽然从门外挤进来四位彪形大汉，老路大喊大叫，怎么拦也拦不住，大汉们横冲直撞、大大咧咧地一一落座老路家沙发上，四人皆一副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进了自个家一样自在。

　　老路两口子很生气，质问大汉何故私闯民宅？一个年龄约莫四十来岁、体格高大健壮的男人开口了：“你儿子路大勇欠了我赌债六十万元，已经三个多月了，每次追讨就是不还。你们这九十平米的房子按今年的新房价最多值四十万元，你们今天赶紧搬家吧，房子要给我抵债，剩下的二十万元限你们一个月之内付清，否则，你儿子、你孙子的小命恐怕不能保全喽！”

　　闻听此言，老路两口子突遭晴天霹雳，头晕目眩，张口结舌。老路老婆满腔怒火，手腕上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子抖个不停，她拉着哭腔指责赌棍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路大勇讨债去，干嘛找我们？”

　　赌头冷笑一声说：“路大勇是只死狗，赖着不还钱啊！你们全家不是住在一起吗？儿子儿媳、老两口都是干部，会缺钱吗？路大勇这孬种受得气可多了，就是死皮赖脸不给钱，我们怎么办？只能用你们的房子先抵掉一部分账，其余的以后再说。我们四兄弟可以免费帮二老整理东西，家具大部分是装修的，搬不走，就留下吧，请你们带着生活用品走人就行！”

　　老路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舌根僵硬转不过弯来，三岁的小孙子被家里的嘈杂声惊醒，哇哇大哭起来，老路老婆赶紧去卧室哄小孙子去了。老路歇斯底里地叫嚷：“那好，要了我的老命给你们抵债吧，我是不会把房子拱手让给你们这帮强盗的！”

　　赌头“嗖”地一声站了起来，他挥了一下粗壮的手臂，几个壮汉们立马行动起来，他们先把老路两口子和小孙子肩扛怀抱地架到了楼下小区花园的石凳上，让赌头专门看管。其他三人用床单、被罩、纸箱等把老路家的被褥、衣物、生活用具等物品迅速卷起了几大包、几箱子，一一搬到了楼下，任凭老路两口子撕扯、阻拦、哭号，赌棍们毫不理睬。屋里腾空之后，赌棍们立马换了新的门锁，掷给老路一张路大勇写得四十万元的借条，就扬长而去了。

　　无奈的老路两口子只有呆在花园里绝望地呜咽，老路家的动静惊动了附近几幢楼上的住户，有人从窗户探头探脑地张望，有相识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前来询问老路家的情形。顷刻间，路大勇赌博输掉房子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小区。

　　中午，下班归来的路大勇小两口，看到小区花园里沮丧衰颓的父母，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老路两口悲痛欲绝地痛斥不成器的儿子，路大勇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心烦意乱地奔出小区，叫了一辆小型敞篷车搬运家什。路家人在郊区农村寻了三间旧房暂时入住了。

　　除夕之夜，城里乡下，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吉祥的欢乐气氛，家家户户的人们团圆一起，一边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一边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鞭炮声、欢笑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只有老路一家笼罩在悲哀凄凉的气氛中，老太婆没有精心烹调年夜饭，租房里没有火炉，路家人各自钻进了冷冰冰的被窝里蜷缩着，三岁的小路不时地哭泣着。路大勇小两口从搬进租屋起，就战火不止，小两口子不停地叫骂，污言秽语充斥满院，惹来众邻居的不满和劝解。老路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败家子！十恶不赦的败家子！眼看家要散了，这可咋办呢？”

　　春节期间，老路家的亲戚纷纷前来探望，有帮助老路提供火炉、电暖等设备的，有送吃送喝的。老路一家没有串亲戚去，他们头重脚轻，病怏怏的，雀面无光地艰难度日。儿媳妇大年初二怒气冲冲地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路大勇四处游逛，直到春节假满，才去效益极好的国税局上班了。

　　路大勇上班没多久，债主就不时地去路大勇和他妻子的单位索要赌债，还常常去租屋里恐吓老路两口子。妻子不堪忍受债主逼迫，起诉离婚，路大勇万分惭愧地同意了离婚，年轻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路家。路大勇自己为了躲避债务，丢掉了工作，人也失踪了。老路两口子哭干了眼泪，恨铁不成钢地积攒着退休工资偿还着儿子的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