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丽驾驶着比亚迪跑车驰行在环城公路上,内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她感觉太疲惫了,可她又不能停下前行的脚步,时光容不得长久地无所事事,需要不论收获地不停劳作。
比亚迪驶至十字路的转折处,红灯亮了,苏婉丽停下车稍稍松弛了一下神经。车前走过一对两手紧紧相牵的老人,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矮矮胖胖的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两只脚歪歪斜斜的老头子过马路,老太太笑眯眯地给老头子絮叨着什么,老头子的脸因抽搐而紧绷着僵硬的笑容,嘴角还挂着几缕涎水,看来,老头子患了老年痴呆症,老太太不厌其烦地悉心照顾着老伴。苏婉丽看到这一幕夕阳红的精致画面,心中不禁涌出无法描述的向往之情。
苏婉丽今年刚不惑,她已经历过两次不幸的婚姻。刚刚离婚的她又踏上了故土的这方热土,她有种久别遇亲人的温馨美妙之感,同时又有些莫名的酸楚在心头汹涌,她鼻子一酸,潸然落泪了。虽然这次离婚,她带回了三十万元现金,还开回了她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生意的收获——比亚迪跑车,婚离得不算亏。可财富再多,也挽不回失衡的情感天平,她还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魂似的难过伤心。一对平凡的夫妻若能相守终生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功,苏婉丽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能让他终生依靠的人,她感觉自己的人生未免太失败了。
时光倒转至十七年前,二十三岁的苏婉丽在家乡所属的大都市一家酒店里打工,身材亭亭玉立的她做迎宾。她每天身着色彩艳丽的旗袍立在酒店门口,面带微笑地迎接、欢送宾客,她每天说得最多的话是“你好”、“欢迎光临”、“再见”、“请慢走”的客套话,然后是雕塑般地静立。微笑使她感觉表情肌几乎都凝固了,成天站立,令她不堪高跟鞋的重负,脚脖酸疼,每晚回到与人合租的小平房里,她都要好好地泡一会儿脚,才能在第二天重又挺拔娇媚地站着,才能让笑容和迎宾的声音舒展得妩媚生姿。
苏婉丽是在酒店工作时结识的她的第一任丈夫陈春,也是四川人,是酒店的头号大厨,陈春以能做一手鲜香麻辣的川菜而颇受酒店老板地器重,月工资至少在五千元以上,而迎宾的苏婉丽的月工资仅仅八百元,她还要省吃俭用着寄给大巴山里更穷困更艰难的父母一部分钱。苏婉丽和陈春恋爱了,他们的爱情很纯粹,就是彼此爱慕欣赏。双方父母都非常赞同,打工妹们也艳羡称好,他们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婚姻。
婚后,苏婉丽生下了女儿,她不肯回到家乡贫瘠的大巴山里去,也不想呆在陈春的家乡阿坝州,他们在成都买了两室一厅的一套楼房,彻底摆脱了世世代代农民的艰辛生活。陈春仍旧在大酒店掌厨,工资尽数交给苏婉丽管理,生活所需皆由酒店提供,他们的房贷没用几年很快就还清了。苏婉丽以为自己寻找到了一生的归宿,她专心致志地看护着女儿,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苏婉丽的人生似乎有些一帆风顺了,上苍便给她的人生安排了一次巨大的转折。陈春喜欢上了酒店年轻靓丽的新服务员,两人早已同居一处。当陈春提出离婚要求的时候,苏婉丽才从生活的甜蜜温馨中猛然惊醒。无论她如何坚持不离婚,陈春的态度却始终很坚决,陈春和她打架,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同意了离婚。女儿和房子都留给陈春了,分给苏婉丽十万元。苏婉丽把十万元全给了大巴山的父母兄长,她不愿呆在成都,更不愿守着穷山恶水坐吃山空,她远离家乡去打工了。
苏婉丽发现没有一技之长很难谋生,做什么样的正规营生都不能迅速赚钱。苏婉丽做过饭店服务员,站过超市,送过蔬菜,可干什么都所赚极少,很难满足日益膨胀的物欲要求。苏婉丽在几个同乡姐妹的撺掇下,来到外省一个经济比较繁荣的小城市坐台。她凭借楚楚动人的苗条身材与白嫩的皮肤,坐台时很能吊住色鬼男人们的胃口,赚钱也很快,小城里坐台纵然收费低,也总比其他底层打工行业赚钱快。苏婉丽离婚的钱财与坐台的收入给大巴山的父母修起了一幢精美的二层小洋楼,大巴山的哥哥也取上了美娇娘,过上了出双入对的幸福生活。
苏婉丽坐台两年后,认识了一位年长她六岁的男人罗致远,对方也和前妻离婚了,家里没女人,频繁光顾酒吧打野食,罗致远尤其迷恋苏婉丽,每次来都情愿多给苏婉丽几十元小费,苏婉丽也对这个男人动了真感情,二人你来我往地就产生了深深的恋情,于是,苏婉丽从良了,她嫁给了罗致远。
再婚后,罗致远与苏婉丽贷款开了一家“婉丽快餐店”,苏婉丽收银做老板,罗致远跑外勤,罗致远不善交际,苏婉丽充分发挥了她在酒店学到的一系列经营策略,始终面带微笑迎接八方宾客,宁可吃点小亏,也会给客人多送点饭菜小零食,一切以顾客为上,尽量满足客人的需求,因而,客人们很喜欢快餐店,哪怕席位爆满也要等着吃“婉丽快餐店”的饭菜。
苏婉丽的快餐店全是回头客,生意兴隆,很快就赚得盆盈钵满了。苏婉丽精打细算,不胡乱花钱,她帮罗致远还清了贷款。再婚六年,苏婉丽两口子有了一些积蓄,他们买了一辆价值二十万元的比亚迪跑车,他们租赁的店面也由四十平米扩大到了一百五十平米,厨子和服务员也由一个增加至五个。
苏婉丽成了真正的阔太太,她窈窕淑女的身材仍未变化,她的脾气、性格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势,她高高凌驾于懦弱无能的罗致远之上。罗致远和前妻生有一子,被前妻带走改嫁了,罗致远想和苏婉丽再生育个孩子,苏婉丽坐台时过量服用避孕药,造成了不能生育的状况,罗致远的不满和愤慨便日益滋长,加之苏婉丽的精明能干,远远超过了罗致远的能力。快餐店的生意兴旺,全归功于苏婉丽,给罗致远造成的精神负担也日渐沉重。罗致远有钱了,心思也就活跃起来了,他想趁还没到五十岁再生一个孩子,经过再三思虑,罗致远提出了离婚。苏婉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罗致远以六十万的租赁价出让了快餐店,分了一半钱给苏婉丽,二十万元的比亚迪跑车也归了苏婉丽。罗致远携着三十万元,在小城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踌躇满志地去寻觅他的年轻佳丽去了。
苏婉丽开着车又返回了四川老家,她感觉前路一片迷茫,她还没想好要经营什么生意。女儿已经上大学了,她有点孤单落寞,婚姻之路如此大的一次次转折,令她无所适从。
看到过马路时相依为命的一对老人,苏婉丽心生羡慕,并且对人生重新燃起了信心和希望,她还想继续经营自个的店面,还想再次遇到一个愿意和她真心实意享受后半生时光的男人。她相信,她会找到人生中那个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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