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阿星,四年前从南方的一个小村庄来到这里上大学,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收获了友情、收获了爱情,可是唯一让他觉得缺憾的是,他一直没有收获一个成功、自信的自己,至少他一直这么认为。
他当初选择来到这里纯属偶然,因为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学什么样的专业,想要去什么样的地方,他像所有人一样,凭着字眼来判断自己的喜好。填报志愿的前几天,到了非要确定学校不可,他独自一人坐在床沿,翻着那本厚厚的高考填报志愿指南,却感觉到手足无措,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孤独的羊,漫无目的没有目标。后来不经意间,在一本叫《求学》的杂志上,他看到了这所大学的名字,此后两三天就一直不能释怀,大脑中一直浮现着这个名字。到了填报志愿的那天,他不停的挣扎,在一个本省最好的二本院校与这所学校里犹豫不定,如果填报了这所学校,他将远走北方,这对他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将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度过四年。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去北方,因为他想走得远一点,看一下外面的风景,他觉得年轻人就是要出去走走。就这样,这所大学成了他赤脚行走的起点。
在火车上,阿星见到了很多他之前幻想过的景象,麦地、羊群、小白杨……,这些景象让他的心感受到一种平和,他开始憧憬着在这里的美好生活。
大一那里,阿星加入了一些社团,参加了一些活动,他获得了荣誉,也感受到了大学生活的充实。大一那里,他也经历了一些困难,这些困难,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也让他渐添了一些忧伤:
刚入学五个月左右,阿星的外婆去世了,可是他一直蒙在鼓里,是姐姐告诉了他。等到他打电话回去确认的时候,外婆第二天就要下葬了,这天晚上阿星正在跟同学排练手语操,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排练,他坚持着跟大家一起练。外婆在阿星的印象中,和蔼可亲,小时候给了他很多的关爱。可是他却不能送她最后一程,他突然对自己跑这么远感到无力的愤怒。他又想起爷爷,爷爷是在他高三那年走的,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爷爷早已入土为安,那时他也很无助,后面力争想考一个好的大学,给爷爷一个交代,可是高考那年却考砸了。那会,阿星突然想到要回去,守候在亲人的身边。
后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在否定阿星的普通话,他本无心于此事,可是在社团里,却仅仅因为这个,他屡次被人提及、否定,一些机会也被赋之他人。那会他开始变得沉默,因为每次开口,他似乎都能够感觉到别人内心的讥笑。他努力过,他想过说好普通话来摆脱这一现实,可是口音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一开口就会夹杂其中。他又想起回去,回那个跟自己一样满嘴夹杂方言的地方,去那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在大二的时候,阿星谈恋爱了,跟一个北方的姑娘。刚开始的时候,阿星害怕这段恋情,因为他知道很多人在大学谈恋爱最后都因为异地分手,如果选择了这段恋情,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要做一次抉择。最开始,阿星被这个女孩子的真情所打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握住这份感情。后面那女孩子对阿星说,反正如果以后你留在这咱就谈,要是你回去就算了。这个时候阿星开始挣扎,他内心开始唾弃这个女孩,爱情不应该开始就绑架对方,他想过算了,他也试过放弃,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坚定的在一起走着,尽管这一路吵过、哭过,不过渐渐地认同了对方。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阿星选择了考研。在他的内心里一直有对名校的憧憬,考上研究生既是他的第二次抉择,也是给他以后一个更好的选择机会。刚开始,阿星非985不读,他觉得要上就一定要上好的。可是后面随着复习的深入,他渐渐感觉到了吃力,原本以为简单的考研,这个时候感觉到异常的艰难,有的时候阿星甚至想过要放弃。后面在考研的间隙,阿星还试着去找过工作,可是好的公司都不愿接纳他,原因很简单,就因为阿星不是本地人。有的时候,阿星在窃喜,也许上天安排好了自己要回去。有的时候,阿星又异常苦恼,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感情,他经受了很多失望的场景,他不愿让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再次哭泣。有时候想法多了,人的心情也就会失去控制。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真的就是要崩溃了,他就像一个打着赤脚的少年,在痛的时候并不能找到一双很好的鞋,来帮助自己走过一段段艰险的路。在考研后期,阿星每天都感觉自己的心堵得慌,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一旦失败,所要面对的恐惧,所以他极力的想让自己逃过此劫,他开始拼尽全力的学习。
出考研分数的时候,阿星非常紧张,因为自己,也因为女朋友,要是其中有一个人过,他觉得都是一种欣慰。结果出来的时候,阿星很高兴,因为他考了挺高一个分数,按常理而言,这个分数考上研究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女朋友这次却失利了,考得一塌糊涂。阿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自己还是可能上不了研究生,所以他一边鼓励着女朋友,一边开始着在春节里复习,他觉着这样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
找好了导师,而且导师还是自己的老乡,阿星对此充满了希望,在考研复试前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可是复试结束的时候,阿星落榜了,这个打击他接受不了。他突然感觉天好像塌了,他一个人漫步在校园里,任由眼泪沿着脸颊流淌,他抽搐着,自己一个人蹲坐在树底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时该怎么办,工作没有着落,研究生的门又就此为自己关闭,要是自己没了一点选择该如何走人生的路?他根本没有一点答案。他就这样静默着,精神一点点的恍惚起来。
那晚,阿星默默的一个人回到宿舍,没有人给他安慰,没有人为他指点迷津,他忘记了那晚自己是如何入睡。近乎在崩溃的边缘,阿星记起自己还有一个选择--选调村官,他已经通过了笔试,这或许是个机会。可是这种想法几乎不曾在头脑中停留,就马上被打得烟消云散了,他没有为此做过一点准备,面试也就还有五天左右的时间,可是他连面试如何进行都不知道,他又一次陷入到迷茫之中。
阿星跟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他这个时候已经毫无头绪了,他知道只有女朋友在自己陷入困境时一直给自己正确的指引,他想要听取她的意见。牢骚几句,阿星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要么拼尽全力准备选调生面试,如果面试不成,那自己就再就业或者是准备二战。要么就暂时调剂一个学校,先给自己一条生路。女朋友建议阿星走后一条路,多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阿星也更倾向于后者。可是这时候调剂已经到了后期,想要调剂一个好的学校基本无望,在选择学校的时候又必须要考虑到不影响到后期选调生面试,最后结合此两个因素,阿星选择了一个北京的学校,第二天上午就赶往北京复试。在北京的第二天晚上,阿星没有去住宾馆,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钱可花费了,他跟同学一起找了家网吧,20块钱在里面通宵了一个晚上,那晚他还给学校的导师发了一封邮件,向老师极力的推荐自己,而且后面那老师也接纳了阿星。
从北京回来,离选调生复试只还有4天,阿星匆匆慢慢的找了几个同学帮助自己进行了一次模拟面试后,晚上12点坐上了去复试的城市。这座城市阿星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阿星感觉到自己就要崩溃了,从研究生复试到现在,他就一直在陌生的城市停留,接受一个又一个的考验。刚去的时候,找了一个小旅馆,可是那里太冷了,阿星决定搬走,仅仅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老板还是收了阿星一天的钱,这个时候阿星也不愿多与其计较了。他找了一个暖和一点的旅馆,在这里他度过了不平凡的两天,他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提示的话语。在踏上考场的那一刻,他很坦然,因为他根本就没奢望自己能过,他觉得自己如果能过,那就是又一次出现了奇迹,可是在宣布成绩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分数时,阿星知道奇迹又一次发生了,他在心里窃喜,或许这就是命。
可是选择往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是研究生,尽管不是自己最初想要考的学校,可是自己为此付出了一年的努力;一个是选调村官,仅仅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所获得的,但又是自己渴求经历的过程。就是这么一个选择,阿星苦恼了两个月左右,他内心里面害怕做决定,一旦选择了选调村官,也许自己将要在北方扎根,可是如果选择了研究生,自己以后还能有机会可供选择。阿星犯难了,最为重要的是,从政根本不是阿星所奢望的,他不觉得自己有政治思维,可以在人与人的争斗中存活,可以在人情世故中游刃有余。很多时候,阿星觉得自己更应该做一些机械的事情,而一个工人可能更为适合自己。这点想法一直侵蚀着阿星的心,所以尽管在很多人看来,阿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可是阿星自己的内心却一刻也没有欣喜过。后面阿星选择了选调村官,一则他觉得下基层是一种锻炼,二则他觉得先工作可以不让父母再为自己劳累,最重要的也许是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给女朋友一个交代,让女朋友不至在一段时间里陷入到悲恸之中。
选择了,也许就此该坚定的走下去,可是往下的路却很艰难,阿星觉得自己很多时候还是不被理解,而且自己在基层所经历的也并非如自己最初的设想,可是路要往下走的,对于一个走上仕途,又没有背景的孩子而言,阿星就是一个赤脚行走的少年,不会有任何的保护,任何苦难都必须经由脚底的神经所感触,也许会很痛,可是阿星觉得,只要脚掌不被磨破,自己就要坚定的往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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