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时间是白驹过隙,一闪而过,可在此时,时间就像一股粘稠的岩浆,似乎有点凝滞不前。急得杏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皱着眉头,太息一声:“时间咋就这么慢,是不是我的手机坏了?”
桃花说:“急啥,做手术就这样,哪像我们打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匆匆而过,慢慢等吧。”
杏花的母亲正在手术室做手术,门外站着大女儿桃花,四女儿杏花,还有大饱,二饱,三饱,三个儿子若无其事的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确切的说,似乎坐的有点不耐烦,三饱眯着眼睛几乎睡着了。
忽然手术门开了,二个女儿急忙扑到护士跟前问:“手术成功吗?我妈好着吗?”
护士没有回答,只是问:“谁愿意献血,你母亲需要输血,要献血的话就到献血室化验献血。”说完就进去,接着把门也闭了,这句话像一颗定时炸弹,炸破了刚才的平静,五个人一个比一个紧张,你看看我,我觑觑你,谁也不说一句话,杏花说:“我们先到献血的地方问一下情况,看这血到底怎么献。
到了献血室,一位护士说:“医院有规定,没有献血证,是不给病人输血的,只要有人自愿献血,办个献血证,病人才有输血的权力。”
这下每个人才明白了,此时大家又不说话了,按理说,此时首先要献血的是三个儿子,可三个儿子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杏花只听见五个人的心在砰砰地跳动,不是非常的整齐,而是非常的凌乱,时间又一次凝滞了,这是一场心理战,拼耐力,拼忍性,看谁能忍到最后,自然就是赢家。
最后还是杏花忍不住了,就问:“到底谁愿意献血?”
三饱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最孝顺吗,你应该先献血。”
这带刺的话,再一次伤着杏花的心,她狠狠地骂道:“这话让妈听见,死的心都有了。”三饱说:“死了还好,我们也清净,省得在这儿骂仗。”
二饱说:“三饱说的对,就让杏花献。养儿一场,养女一场,为啥不让女儿献?”
杏花面对两个哥哥的不理解,的确很伤心。
说起这次做手术,还是有一段曲折可言,杏花的母亲膝盖痛了几年,几个儿子没有一个人过问一声,每次都是桃花和杏花买药,时间一长,西药就没有啥作用,杏花的母亲痛得实在忍受不了,就给杏花桃花打电话,杏花拉到县医院,医生一检查,说要做手术,只是县医院没有做这个手术的医生,需到市医院做这个手术,做手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主要是钱从哪儿来啊?她先和桃花商量后,钱由八个儿女平均掏,如果没有人出钱,那就得活活地痛死。
杏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饱二饱三饱四饱,这四个饱都不同意,理由是四年前,母亲已经做了一次手术,花了他们每人近一千五百元,算是尽了孝心,现在已是近八十的人了,如果再做手术,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因此都不愿意掏钱,这让杏花很生气,杏花知道是三饱在做梗,就给三饱通了电话,狠狠地把三饱骂了一顿,杏花说:“妈抓养了我们八个,谁都知道很不容易,可妈没有亏欠那一个,把我们四个女子嫁给别人,要了彩礼,你们花了,妈还给你们辛苦了一辈子,伺候你们的女人坐月子,照看你们家的孩子,在你们的地里干活,而给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愿意掏钱,你们为啥不愿意出钱?再说,这四个女婿还没有反对做手术,你们就首先反对做手术,你们还是人养的吗?”
三饱说:“你是人养的,你一个人看了就对了,给我们打电话干啥?”
杏花只听见手机啪的一声关了,她失声地哭了,最后她也没有和丈夫商量,私自就把自己贷的五万元的款拿上,领着母亲到市医院做手术,住了一周,医生就是不做手术,原因是杏花不是病人的家属,不能签字,杏花实在没有办法,给三个老哥一个兄弟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电话,最后桃花到他们四家子大闹了一场,通过村干部的调解,他们三个才到市医院签了字,母亲被送进手术室做手术。
杏花想到给母亲看病的前前后后,挽起袖子,给护士说:“给我化验,先抽我的血。”
护士说:“你的月经几时过的?”
杏花说:“昨天来。”
护士说:“那不行,月经过后七天才能抽血。”
杏花失望的走出化验室,在桃花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桃花也着急地说:“我的月经才过了两天,那也不能抽?”
杏花说:“那也不行。”
杏花转过头来对三个哥哥说:“我们不能抽血,就看你们了。”
三饱说:“你们怎么不能献血?难道你们不是妈养的吗?”
这话气得杏花无话可说,桃花说:“你有球本事,变成女人,你就别献血了。”
护士在化验室里生气地骂道:“你们三个儿子看哪里有石头,碰死算了,像你们这么没有良心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家的儿子,母亲一有病,出钱的出钱,侍候的侍候,如果献血,都抢着献血,献血又不死人,你妈把一辈子的心血献给了你们,你们献一次都不愿意,真是白来世上一场。”
大饱被护士骂的有点受不住,就慢腾腾的走进化验室,护士一看说:“你太胖,不能抽血。”大饱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说:“我说我不能献血,你们看看,我说的准不。”
三饱一听大饱不能献血,自己也许不能献血,就抢到了二饱的前面,几步跨进化验室,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护士说:“我能献不?”
护士狠狠地剜了一眼,慢慢地说:“不能。”
三饱一听自己也不能,差点高兴得飞出化验室,兴奋地说:“看看,就该你们女子献血。”
现在只剩二饱了,二饱拿不定主意,只见脸一会煞白,一会泛青,哆哆嗦嗦地挪进化验室,他刚挽起袖子,准备抽血化验时,只听见门外有人喊:“爸爸,你不能抽血。”
声音刚停止,一个人就冲进化验室,对护士挤了两眼,护士就停下化验,来的人是谁呢?来的人就是二宝的大女儿,也就是二饱母亲的大亲孙子,在这家市医院工作,是一位内科护士,名字叫小雪。
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就被这位不速之客掐断了,只见二饱自信的从化验室出来,好像没有事的坐在椅子上,气氛再一次僵硬,时间再一次凝滞。
杏花着急地说:“你们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手术停下来,让妈死在手术台上么?那我们还有脸回老家吗?”
手术室的门又开了,护士生气地问:“血献好了吗?再迟一点,你妈的性命就难保了,你们明白,这是给八十的老人做手术,风险很大,出了问题谁担责任?”
护士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看见小雪也在,就问:“病人是你的什么人?”
小雪说:“是我的奶奶。”
护士脸上露出笑容,对小雪说:“那你快想想办法吧。”
大家一听护士的话,知道小雪有办法,毕竟人家在一个单位,说话也起作用,杏花看见快要熄灭的希望又复燃了,高兴地走到小雪跟前说:“你快想点办法,你奶奶还躺在手术室里。”
只见小雪吞吞吐吐,半天没有挤出一个字腿来,急得桃花直跺脚,有点生气地说“你能说快点吗?还有啥臭架子可摆的,又不是别人求你,是给你奶奶输血,你还磨叽啥?”
小雪半天会才挤出几个字:“那要花钱。”
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花钱,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可小雪一提到花钱,大家的脸又拉下了,心又砰砰地乱跳,时间再一次凝滞,没有人说一句话,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出一分钱,杏花也没有钱,五万元的贷款全交了医疗费,身上只有三百多的零花钱,怎么够走后门的钱?这该咋办?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此时真的后悔自作主张,干这么愚蠢的事,死了就死了,活着又能干啥?如果再有病,再做手术咋办?这一次死了,一了百了,省得以后在互相扯皮,像狗一样互相咬着不放,平时妈长妈短,在关键时刻,就不认这个妈了,她真的不明白人为啥在钱的面前,六亲不认,没有人性,哎,人啊,真是一疙瘩肉,神仙识不透。
杏花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三百元,小雪一看,生气地说:“那一点钱,谁看上要?”
桃花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卷零钱,一数才一百多,这显然不够,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掏钱的,像看客一样,看这场紧张的戏剧如何收场。
杏花把桃花的钱拿到手中,整好递给小雪说:“你有钱吗?先垫上,我回家后再给你还,我知道,这钱不该你出,就当是姑姑借你的,行不?”
小雪的脸扬得高高的,既没有看钱,也没有往杏花的脸上看,当然没有拿钱,这一点钱,在市医院工作的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棒棒糖的价值,她自然不会拿的。
桃花一看小雪没有拿钱的意思,还是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指着小雪的鼻子骂道:“你驴日的不是好怂,你奶奶没黑没明的抱着你,多么心痛你,别人拿些好吃的,她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给你爷爷吃,留给你吃,你的良心叫狗吃了,还有肺呢,你叫医生查一下,看你有没有肺?”
小雪一听大姑没有好声气,转身就走,被杏花一把拉住,杏花知道,小雪现在是唯一能救母亲的一个人,如果小雪让她跪下求情,她也就跪下求情,谁让她自作主张,把母亲拉出老家呢,既然敢拉出来,那就得负责到底,即使让自己砸锅卖铁,那也还得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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