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怕辣……”熟睡中的小杰被一阵持续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摸到手机。
“谁啊……”
“我是你二叔,你赶快回家一趟吧,家里有事。”
“出什么事了?”
“你爸病了。”听说父亲病了,小杰一下子从床上座起,心里犯着嘀咕,父亲身体清瘦,但很健康,快五十岁的人了,家里地里全靠他,怎么会突然生病,而且半夜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他,一向直爽的二叔说话有点闪烁其辞,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涌起。
他下了床,整理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还有前几天商场打折,他给父亲买的一件品牌夹克,他想让父亲风光一回,把衣服叠好,装进箱子里,他又记起还有给母亲买的治风湿的药和给父亲的茶叶。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整理好以后,他又上床了,现在时间已是夜里一点多,但他睡意全无,心里猜测着家里的种种情形,肯定是出大事了,他得争取时间,他必须座飞机回家,要是座火车得三十多个小时,就奢侈一回吧,反正是为了父亲。
第二于早晨他座上了回家的飞机,三个小时之后到了市上,再座了两个小时的汽车,他终于到了县上。
“我爸在县医院吗?几号房?”他急急地打电话给二叔。
“你直接回家里来吧。”他还想现再问,二叔已经挂断了电话。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地笼罩着他。
他叫了出租车一路狂奔,在车上他不停地催司机快点快点。终于他看见了那座熟悉的水泥小桥,过了桥就是他的家了。桥面很窄,车过不去,他下了车,付了款,打发走了司机。拎着包几乎是小跑着过了桥,他看见大门口放着的纸人纸马一下子就瘫了,眼泪奔涌而出,包也掉在了地上。
二婶出来了,“我爸了?”二婶本来眼睛就红红的,这一问眼泪就哗哗地流出来,“殁了。”“我爸好好的怎么会殁了,你骗我!”他径直地往里闯。
进了屋,他看见父亲穿戴着寿衣,静静地躺在中堂位置的木板上,脸上盖着一张黄纸,正前方放着一个小饭桌,点着蜡烛。
他一下子扑了过去,摇动着父亲的身体,但无论他怎样地摇,他父亲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的手已经冰凉,他伸手去揭父亲脸上的纸,二叔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算了,别看了。”二叔一脸的戚然。小杰转过身“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快告诉我!”他抓住二叔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小杰记起了前几天,父亲打电话说让他今年过年提前回家,准备给他办婚事,小杰还和女友高兴了好几天呢!他和女友谈了三年的恋爱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然而正是给小杰收拾新房的时候出事了。
农村人挣钱不容易,往往是能省则省。那天正在给新房铺地板,拉的沙子不够了,本来拉沙是要雇拖拉机到河滩去挖,小杰父亲想需要的沙也不多,雇拖拉机不划算,就叫上他的小儿子小辉,到村后月亮崖下面的小土坡去挖。这里可能是几千年以前的河床,地表是土,沙子在土下面,也常有人在这里挖沙。
小杰父亲找了一个别人掏出来的一个浅浅的小沙洞,跳下去用铁铣用力地掏着。小辉说“爸你歇一下,我来往驾子车上撂”,小辉跳下沙洞,用铁铣往车上撂沙石,父亲在上面拣沙里的大石块。“你上来吧,小孩子家看不来情势,来我掏。”小辉和父亲互换后,父亲只掏了两铣,“轰”的一声,洞就塌了,大块的石头混着沙从脊背后面砸向父亲。在一旁的小辉吓呆了,沙石已经把父亲大半个身体埋住了,小辉哭喊声着,刨去父亲身上的石块和沙子。父亲清醒了,但脸色煞白,血已湿了鞋子,不停地往外渗,还安慰小辉不要怕。
有乡亲们赶来了,照看着父亲,小辉哭着跑到公路中间拦车,终于有辆小面包车停住了。乡亲们帮着把父亲抬上了车,直奔县医院。车上小辉不停地喊着父亲,刚开始时父亲还有回应,后来就不支声了。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就让安排后事。
小杰抱头痛哭,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走了,劳累了一辈子的父亲就这样地离开他了,他买给父亲的衣服父亲还没看一眼,他是怎样舍不得亲爱的父亲啊,然而就是因为给他办婚事,竟然……
办完父亲丧事好几天了,在心里他还不相信父亲真的去了,他总觉得父亲是去田地收玉米或者是到县里卖辣椒了,他总觉得父亲会回来的,会对他笑,会对他说话……然而这是真的,父亲真是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严重的风湿病小杰的母亲走路不灵便,一瘸一捌的。但母亲头脑灵敏,耳聪目明。就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总是神神叨叨的,老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作为家里的长子,他必须撑起这个家,他辞掉外地的工作,准备留下来陪母亲渡过这个特殊的艰难时期。
他的女朋友不停地打电话催他回去,他只能对女朋友说了家里的变顾,女友也同意他在家陪母亲一段时间。但母亲却把这不辛的根源追索到小杰女友的身上,说她还没过门就克死了未来的公公,是个丧门星,坚决让小杰跟女友断了来往。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小杰坚持着不让步,但母亲哭着说:“如果你娶了她,我就从月亮崖上跳下去,让你连我的尸首都找不到。”
月亮崖是他们村子后山上的一块巨大的岩壁,有四五十米高,因为形状似一新月,每当晴朗的早晨,晨光照着象一弯新亮挂在山顶。他小时候他爬上过岩壁,高得让人眩晕。
那天午后,他一个人到月亮崖下,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崖顶,他感觉自己渺小地简直就是个小蚂蚁,命运为什么会有如此安排?父亲已经去了,他不想再失去母亲。
“我们分手吧!”他含着泪拨通了女友电话,“懦夫,你是个懦夫!”任电话那边电闪雷鸣,小杰挂断了电话、关机……
几天后,他开始在母亲的安排下去相亲。母亲说小杰的父亲是为了小杰的婚事去的,过年前他们家里必须得添一个人,也就是年前小杰必须结婚。
他爱别人的心已经死了,只是在木然的完成任务。说是相亲,小杰根本就不看对方长得怎么样,性格如何,只要对方愿意他就愿意。
终于邻村的一个叫芳芳的女孩子看中了小杰。小杰,瘦高个,阳光帅气,只是现在的他一双小眼睛有些灰暗无神。女孩子相貌平平,但一看就知道是过安稳日子的人。在去了县城买了一次衣服之后,腊月初八两家大人就行了定婚礼,礼金六万元,也是小杰父亲养奶牛攒的。双方商定腊月十六结婚。
小杰对他所将要面临的婚姻没有多大的希望,外地的女友在他的心里印迹太深,在每个月圆之夜,他都要一个人跑到月亮崖下对着满天的星斗偷偷地哭。对着月亮崖诉说他内心的思念与不甘。
结婚那天,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但小杰是木然的,似乎是个局外人,只是在拜父母的时候,他一阵心酸。
婚后的日子是寂寞的。无论小杰如何在心里说服自己,但在她面前他怎么也不能尽一个丈夫的职责。“春宵一刻值千斤”,对他只是一种折磨。
他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芳芳发现了异常,“小杰,你受的打击我能理解,但我们得面对现实啊!”芳芳似乎不经意地说。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冷落一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呢?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善良的女人!他终天用男人强健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过完年,村里几乎所有的年青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小杰也去了,是一个人去的,走的时候芳芳已经有孕在身了。
这一走小杰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给家里任何的信息,芳芳生下小孩子,等了两年还是没有小杰的音信,就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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