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曼妙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赵卓越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老婆”两字，忙心情紧张地接通电话：“老婆，怎么样，测早孕的结果如何？”

　　当听到租住省城的老婆齐佩瑶仍然没有怀孕的消息后，赵卓越的心猛地如同灌了铅般地沉重，他心如火燎，整个人犹如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情绪糟透了，沮丧到了极点。

　　赵卓越食之无味，夜不能成眠。他怒火中烧，满腔怨愤在心胸间噼里啪啦地炸响，不知该怎样倾泻掉。赵卓越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狮子一般，烦躁暴怒，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绝望，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省人民医院生殖科学研究所导医台的电话，对方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清脆的年轻护士，赵卓越要求生殖研究所的主任接电话，小护士告诉他，主任很忙，正在手术，有什么事情可以向她咨询。赵卓越恼火了，他顾不及斯文，专捡家乡方言中最难听的骂人话，大骂小护士，小护士“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任由赵卓越三番五次地拨号，对方始终不肯接听，赵卓越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绝望无奈地把身子深深地陷入了厚厚的被窝里，郁闷狂躁如一场突然降临的倾盆大雨，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一

　　回想当年，刚走出大学门槛迈上工作岗位的赵卓越，青年才俊，风流倜傥。

　　赵卓越犹如一只引人注目的彩蝶，翩翩飞舞于光色美艳的花海之中，流连忘返，他得到了众多爱慕虚荣的美女们众星捧月般一厢情愿地爱慕与追求。赵卓越身材高大，胖瘦均匀，是个穿衣服的标准衣架子，只要号码合适的衣服穿上身，无论名贵与否都显得那么熨帖合身，英俊潇洒，让人为他的俊朗赞叹不已。

　　赵卓越在沾沾自喜的优越感中找到了一位可以说有倾国倾城之貌的美女，挺养眼，回头率极高。即使这美女什么家务活不干，他也由衷喜欢。

　　心想事成，赵卓越和美女李丹结成了连理。婚后不久，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花骨朵儿般粉嫩娇艳的宝贝女儿。没有工作可干的李丹，除过花钱如流水地衣着打扮之外，别无所长，人也懒惰，生了女儿之后变得越发娇贵慵懒了，她不肯屈就于带孩子、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庭琐事中，整日怨声载道。赵卓越从农村请来年迈的母亲帮忙带孩子、做家务，赵卓越也心疼妻女，工作之余全身心地扑在家人身上，勇敢地挑起了家庭重担，养家糊口，还要不断地满足李丹追求时尚的高成本消费。无论赵卓越如何勤恳卖力，如何体贴入微，李丹的欲壑始终难填，她一天天地厌倦了赵卓越死工资养家的清贫生活，对赵卓越无端挑剔，不肯和婆婆和睦相处，天天挑刺找茬，她也不肯好好地抚养照顾孩子，把个天使般娇俏可爱的女儿带得又脏又瘦，不成人样了。赵卓越和李丹的矛盾因此一天天升级了，两人之间由互不相让地谩骂升级为赵卓越对李丹的暴力相向。

　　结婚仅仅三年，宝贝女儿才两岁，赵卓越以强硬不可挽回的坚决态度与李丹离了婚，李丹带着漂亮的小宝贝远嫁他人，与赵卓越形同陌路。

　　离婚后，赵卓越狠狠地在心底划了一刀，割断了与女儿的亲情关系，和女儿永不相见。至今，只是从老母亲的口里听说女儿已经上大学了，赵卓越自己从未曾和女儿谋过一面。他把宝贝女儿和他的血缘关系因不幸的婚姻遭遇而彻底地隔离了。

　　二

　　离婚后，赵卓越几经朋友同事牵线，在别人对他是后婚的鄙弃眼神评价中，还有女人们谣传他有暴力倾向的恶名中，度过了打光棍的自由自在的五年单身汉生活。

　　离婚五年后，赵卓越遇到了相貌平平、性格温柔的女子齐佩瑶，她小赵卓越五岁，没有什么正式职业。齐佩瑶喜欢赵卓越貌若潘安的堂堂仪表，爱慕赵卓越有一份稳定的国家干部的工作。赵卓越也自我感觉良好，便与齐佩瑶结婚了。

　　人生的路曲曲弯弯，谁也不知前景如何，赵卓越以为他可以过上正常人平凡朴素的幸福生活，怎料天公不作美，使他的人生陷入了生孩子的无尽烦恼之中。

　　再婚后，齐佩瑶怀孕三个月，因一次重体力活而流产了。流产一月后，性急的赵卓越很想要个孩子，齐佩瑶还没有从流产后的虚弱状况中恢复过来就又怀上了孩子，第二次怀孕，任凭赵卓越如何小心翼翼地照顾呵护妻子，最终由于齐佩瑶身体太虚弱，怀孕不到两个月，又一次不可救药地流产了。

　　齐佩瑶连续两次流产后，身体很差劲，赵卓越怕齐佩瑶成了习惯性流产，暂时搁下了想要孩子的心思。齐佩瑶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人也发福了，可她再也没能怀过孕。赵卓越没少吃健肾壮阳药，没少在齐佩瑶身上下功夫，可齐佩瑶的子宫却因为两次流产变成了一片砂石密集、寸草不生的荒凉戈壁滩，无论如何撒种都不能生根发芽。赵卓越带着齐佩瑶四处求医，反复检查，不停地服药挂水。医生最后的诊断结果是：齐佩瑶的双侧输卵管因流血过多而阻塞了，不能受孕。齐佩瑶经历了数次疏通输卵管的病痛折磨，每次疏通之后，未等怀孕又流血粘连了。齐佩瑶服药无数，换了许许多多传说中的名医，皆回天无力，肚子仍不见丝毫动静。这样折腾了七年多后，赵卓越失望了，便和齐佩瑶商量着要收养一个孩子。

　　赵卓越抱孙子心切的父母经多方打听筛选，给赵卓越花一万块钱买了个双目炯炯的男婴。赵卓越看到虎头虎脑的男婴，心花怒放，他给孩子取名宝贝，和父母妻子一起万分疼爱地呵护着宝贝成长。宝贝一天天地成长着，皮肤白皙，重睫乌瞳，高挺的鼻梁，很英俊的小子。

　　天有不测风云，宝贝四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儿麻痹症，赵卓越全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全力以赴地救治，宝贝却无法避免地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宝贝的大脑因病明显受损，影响到语言表达，说话含糊不清。宝贝的左手左腿偏瘫，经多方治疗，想尽了一切办法，仍手脚不灵便。无奈的赵卓越只能尽力让孩子成长着，他一边督促孩子进行体育锻炼，一边多方寻医问药地给孩子治疗着。

　　宝贝到了上学的年龄，说话仍然吐字不清，左手左脚还是僵硬不灵活，明显地瘸腿、呆滞。由于手脚不灵便，宝贝写字慢，大脑反应也慢，自然而然被老师和同学们归入了残疾人的行列。赵卓越不承认宝贝儿子残疾，不肯申报残疾证，他想用正常孩子的成长教育方式教育孩子。宝贝蒙混过关地接受了六年小学教育后上初中了。多年来，宝贝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全班乃至全级的倒数几名。赵卓越听亲戚朋友地劝慰，只要宝贝成长着就行，不再对宝贝提出什么过高的期望，不再把人生的所有的希冀都押在宝贝身上了。

　　抚养宝贝成长的痛苦人生经历中，赵卓越和齐佩瑶仍没有放弃漫漫求医路，还想生个孩子，他们给宝贝办了收养证，申请的二胎准生证已经批下来达六年之久了，可他们还是没有生出孩子来。令赵卓越更为伤心痛苦的是，以后的多次检查诊治，判定他患了无精症，还有前列腺炎，这就意味着更加不可能拥有孩子了。赵卓越为孩子耗尽了一生省吃俭用的所有工资，还有他工作之余的兼职工资及父母劳动的血汗钱，还负了不小的一笔债务。宝贝已经十三岁，上初二了。赵卓越心死了，不再为孩子的事而伤脑筋了，他摒弃一切传统思想观念，痛斥父母想抱亲孙子的牢骚不满，和齐佩瑶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家庭完整。

　　三

　　不再想孩子的赵卓越，四十五岁的时候被朋友的一顿怂恿重新激发了生孩子的念头。

　　一铁哥们告诉赵卓越，他有几位患了不孕症的远亲近邻，在省人民医院做了试管婴儿，都成功地生下了健康聪明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女人四十七岁了，为生二胎多年求治不成，经过试管婴儿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赵卓越重新燃起了生孩子的希望，他和妻子踏上了试管婴儿的复杂历程。医生对他们进行了血检等多种途径和各种仪器地仔细检查，诊断没有遗传病之后，才进入了试管婴儿的每一项程序。因为夫妻双方年龄过大，医生给他们制定了超长促排卵、取卵、取精的治疗方案。齐佩瑶没工作，几乎半年时间都呆在医院里，恭候医生治疗方案地指挥派遣。赵卓越则既照顾宝贝，又往返省城与家之间，工作也断断续续，经常请假，惹得领导也极其不满。

　　经过一年地折腾，耗资近五万元，终于试管配成了六个鲜活的胚胎，一管三个胚胎交钱冷冻起来了。另一管三个鲜胚，一起放进了齐佩瑶的子宫里，医生说不能剧烈活动，否则还没扎根发芽的胚胎会变成一缕水跑掉。放胚胎后，齐佩瑶在婆婆地精心侍候下，在省城租房好吃好喝地歇了半月，去医院测早孕，无论是试纸化验还是抽血化验，齐佩瑶都没有受孕。医生分析原因，说是齐佩瑶已经四十岁了，不再具备最佳生育年龄了，故而失败。

　　齐佩瑶回家调理休养了三个多月后，又去放冻胚。这次医生给齐佩瑶进行了详细的子宫环境检查与保养处理，并且信心百倍地说会成功。齐佩瑶在省城继续吃住保胎，又呆了半个月，仍是诊断没有受孕。

　　赵卓越气愤至极，打电话对方不接，他请假跑到省人民医院质问医生。生殖所主任、主治医生、护士长等几个人，轮番上阵给赵卓越解释不成功的原因。他们口径一致地反复强调，齐佩瑶年龄过大，子宫土地不肥沃，犹如戈壁滩上长庄稼一样，齐佩瑶那片不毛之地是很难有胚胎生根发芽的。

　　赵卓越不想再做试管了，医生们却一个个咬定，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她们建议赵卓越两口子进行第二次试管婴儿的漫长历程，他们说诸多病例中，有花销三十多万元的，也有花销五十万元的，大多做了两三个疗程才有了亲生骨肉，所以，只要坚持就有希望。赵卓越私下走访了好几个做试管婴儿的病人，发现的确有做了两个疗程仍没有成功的病例，赵卓越明白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极低，尤其像他们这样的高龄者，成功率几乎为零。于是，赵卓越彻底断了生孩子的念想，不再为生孩子而纠结烦恼了。

　　赵卓越有些悲观绝望，觉得上苍对他太苛刻，命运之神对他的捉弄太不可思议了！他有过亲生的孩子，却因为离婚的伤痛多年不曾相见。他想生个儿子，收养了儿子宝贝，命运却让儿子残疾了。他东奔西跑大半生，一直都在为生孩子而辛苦恣睢，最终却没有生下一个孩子来。罢了，别人耻笑就耻笑吧，别人爱评论就评论吧，痛苦滑稽的人生也要走下去，不是吗？残疾儿子的后半生还需要他呢，他只能勉力而为地工作、生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尽量给残疾儿子营造着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守护儿子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