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清,月正圆,一军和单妮十指相扣,款款漫步在旌湖边。湖边的旌湖宾馆又在翻新了。看着那高高的楼顶,十七年前那场生死劫难,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炎热夏天的周末,雍禾中学高X级X班的同学,在旌湖宾馆欢聚一堂开同学会。同学相见,分外亲热。自是一番叙旧拉家常,感叹昭华易逝。想当初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酋。能由同学感情发展成爱情而结为夫妻的,就有三对。由于婚后各自的习性观念和追求以及外界因素的变化,到现在,仅剩一军和单妮这一对。而又有谁曾想,他们的爱情也正面临着一场生与死的考验呢?
午饭后,大家玩起了最广泛最持久最深入的娱乐活动——打麻将。大家的情绪,随着手气的好坏起起落落,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正当玩得酣畅,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惊慌骚乱的声音。同学们丢下麻将,开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楼下的人惊慌失措迫不急待地纷纷往五楼涌来,并一边跑一边嚷:快上楼顶,火已经烧到四楼,我们下不去了!原来,三楼起火了,而且火势蔓延很快,已经烧到四楼。清辉当机立断,招呼同学们马上收拾好东西,上楼顶。
当同学们纷纷拥进楼梯,浓烈的黑烟和着呛人的烟味,刺得人直咳嗽流泪,并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和爆破声。一个时髦女郎提着皮箱,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夺路而来,仓皇中摔了个趔趄,正好摔在一军身旁,一军扶起她,安慰地说:别慌,火很快就会被压住的。女郎惊恐地点了点头。其实,一军自己心里也没底。
来到楼顶时,上面已经站满了对生命充满渴望的人,才发现消防通道紧锁着,无法打开。绝望!绝望使大家都焦躁不安,个个象热锅上的蚂蚁。沉不住气的已把皮箱等贵重物品往六楼下丢去,然后自己准备在万不得已时往下跳,宁愿做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也不做一根黑糊糊的焦碳。那个年轻女子开始撕心裂肺地叫着救命。这等气氛,这等光景,意志最坚强的人也会崩溃!这时听见下面的消防队员开始反复喊话:请大家冷静,不要往楼下跳,等待营救,等待营救!
大热的天气无疑是火势的助燃剂。大火正以肆无忌惮疯狂暴虐之势向五楼猛攻,任消防车的水龙头猛打也压不住大火的狂野。此时,时间就是生命。有头脑清醒的人想到了六楼上的消防栓,也许能在楼梯口压住窜上楼顶的火舌。可是当冒着被烧伤的危险打开消防栓时,才发现供水系统已被大火破坏。
怎么办?怎样才能抢到在大火烧到楼顶之前逃生?
清辉急中生智,想到可以用消防水带把人捆绑,然后从楼顶把人放下去。虽然这种方法很笨很慢也很危险,救不了几个人,但比一人也不能逃脱好。
第一个被放下去的人,无疑是最有生还希望的人。先放谁下去呢?由于一军和单妮夫妻两人都在场,如两人同时遇难,孩子将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其他同学的孩子,至少父母中会有一人照顾。于是清辉提议,让一军和单妮两人中的一人先下去,然后女士优先。大家既无赖又理解地赞同。一个生性胆小的女同学哭着闹着要第一个下去。清辉决然地说,不要耽误时间了,顾全大局,你们两谁下?
此时的单妮,已是泪眼朦胧,想到自己从少女时代就倾慕的一军,和自己从相恋到现在已有十三年了,而真正共同生活的时间只有两年。两地分居的相思之苦刚刚过去,幸福的日子才刚刚起步,这场残暴的大火,就要把他们葬送火海,最好的结局就是阴阳分隔。还有那才八岁可爱的儿子,在他心目中,父亲是那么值得骄傲,值得敬爱!父爱对于儿子来说,是谁也无法代替的。儿子怎么能没有父亲呢?单妮决不能让大火把一军吞没。单妮一抹泪毅然地说:一军,你先下!
其实,在这场生死劫难面前,一军考虑到的,更多的是单妮的生命安危。中学时代,单妮是多可爱的可人儿啊!她那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动人的眼眸,如花似玉的脸庞,淡淡的忧郁,叫一军看一眼就会砰然心动。
那时,一军和单妮住一条街。一军每天去上学,都会情不自禁地望望住在街对面小巷单妮出门没有。那条小巷因单妮的出出入入而显得那么具有磁性。那个结着丁香花一样清愁的小姑娘是那么惹一军心生怜爱。偶尔,一军走在单妮的后面,看着她那对又黑又粗的长长的辫子,随着步履的快慢有节奏地摆动着,活泼又可爱。
不知不觉就到了毕业时间。一军高考落榜后报名参了军,新兵出发前的夜晚,一军勇敢地敲开了单妮的家门,向单妮表达了心中的爱恋。单妮觉得幸福来得那么自然又那么突然。她一不小心就跌入了一军的情网……
从此以后,一军和单妮就进入了鸿雁传书的热恋阶段。在军营生活的那些日日夜夜,一军觉得思念是一种苦,也是一种甜。月明风清的夜晚,一军望着窗外的月亮,写不完的相思诉不完的绵绵情意。每当有邮递员叫他的名,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三年后,他们结婚生子。虽然两地分居,但单妮悉心照料儿子,等待丈夫转业归来。这一等就是八年。他们一家团圆的日子就才两年,想不到就要永诀!
一军端详着单妮,像要把她永远印在脑海里,直到来世。透过他那双大大的眼睛,触及到一道爱的光芒,还期盼什么呢?这就够了!一军迅速拿起消防水带,不动声色地把单妮结实缠绕,打上生命之结,然后用力地拥了一下单妮,并在耳边对单妮说: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儿子!
不,不,不,单妮猛然推开了一军,说儿子不能没有爸爸,绝不让一军留在上面送死。一军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双肩说:听话,我会下来的!于是,单妮被一军强行放了下去。
这就是人间的生死离别!这就是上天注定的悲剧?从六楼到一楼这段落差,被磕磕绊绊往下放的单妮,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头上,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头皮发烫,汗珠滴落;脚下,滚烫的温度已通过地板通过鞋底告诉险境中的人们,死神在分分秒秒地逼近;心中,无助的绝望和求生的希望互相交织,悸动。十多个汗水和着泪水的同学,双手紧紧握住那条系着生命系着希望的消防水带,悲壮地慢慢往下放。一个下去了,两个下去了,三个下去了,当正准备放第四个的时候,突然,备用的消防通道被打开了——当“泰坦尼克”就要沉没之时,幸运之神仿佛从天而降!楼顶一片欢呼声。还有什么喜悦,能超越绝处逢生的惊喜呢?
当人们快速从楼顶下到楼底时,大火一下烧到了楼顶。
在下面等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单妮,看见从死神魔掌里逃出来的一军,狂奔相拥,泪飞顿作倾盆雨,象是要把这场恶梦样的大火浇灭……
真金不怕火来炼!
很多年过去了,一军和单妮的儿子已长大成人。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下去,走下去,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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