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而立之年的老后生阿林,感觉腿部不适已有不少日子了,他怀疑小腿肚里面生了瘤,因为讲不出口的原因,一直拖着没去看医生。今天,他越发觉得难受,再不去问医生恐怕会出大事。
他来到市一医院,这里设施最好,技术最高。走进高得抬头掉帽子的医院大楼,里面见到的全是愁眉苦脸的人。受到的是机械式的服务。有点类似打手机和电脑对话的感觉。
挂号费让他心痛,这笔钱够他饱饱地吃一顿早餐。“这个费有必要收吗?”他自言自语着。他想不出这笔钱的出处。可又不能不交。阿林从不进医院,对这里比较陌生。平时有伤风感冒的小病,都是自己去药店买药,省了许多。挂号费就如此了,想必医疗,检查,药费更高昂。
“少见多怪!你没来过医院?”一个排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鄙视的眼神看他。比别人懂和口袋里多几个钱,让人觉得异常自豪。
阿林低下头去,逃也似地离开此地。
从医院出来,他心情沉重,浑身无力。
是证实了什么?医生告诉他坏消息?不是。他还没看呢。浑身无力是因为这里的费用太高,无法接受。
他得货比三家。看哪家又好又省钱。这年月,再没有比钱更好的东西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象他这样一辈子被钱忽视的角色,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得谨慎使用。他用尽浑身解数去拥抱金钱,可金钱对他这类弱小人物一点感觉没有,无动于衷。
他换乘了三次公交车,挤得背上淌油。最挤的是才下的这辆车,逼他金鸡独立,单脚站着。熬到市二医院门口,他已经精疲力尽。他要换一家医院看看,碰碰运气。或许这里好些。
二院离市中心有六七公里路程,比一院迟几年建造,故房子更新更好更高。主楼房顶直插云头,高高在上。那气势雄伟壮观,那老旧的市政府哪里有它半分气派?和飞机场那种派头有一比。阿林忍不住“啧啧”称奇。他们真富有,他们太有钱了。平时不关心这个,是因为自己从来未曾生病。当然,即使有点病痛,也是熬过去的。
挂过号,他便坐在朔料硬椅上,等待电子屏幕和电子小姐通知。一切按步就班。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终于听到电子小姐甜甜地报了他大名。
“哪里不好?”一身白袍的年轻医生,毫无表情地看他。带着大口罩,其实看不出表情。
“左小腿,我觉得有东西在肌肉里面,难受。”阿林回答。“我想问一下,这病需要多少钱才能治好?”
“钱很重要吗?”年轻医生忍着火气,绅士地对待他。“钱是身外之物,比你的腿重要。明白吗?象我,从不计较钱多钱少。”
“谢谢,当然,您的薪水是我的好几倍。可我觉得钱更重要。比如,现在,我倘若钱不够,你能给我治病吗?”阿林说着说着低下头去,显得局促不安。“我只想问您,需要多少钱?”
感情他是来问价的,而不是看病。他固执。
……
医生报了一个天文数字,吓得阿林掉头就屁滚尿流了。
“哈哈……”
“神经病。”
“瞎耽误功夫。”
身后笑声,骂声不绝。
这二院比一院更贵!
看来,这三院甭去问,也甭去看了。
医院虽然多如牛毛,似乎并非为他阿林所开。
幸亏阿林天生能屈能伸,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今天却反常,大约脚患让他焦急。鬼使神差地居然来到三院。可他又没有勇气走进医院大门,在门外来回徘徊着。已经大半天过去,他腿的病情毫无进展。
医院门口有一个看相的半瞎子,见有人在面前晃来晃去,不失时机地喊了他。
“看你头大脸方,一付官相,来来来,待我看看,不收钱的,放心。”半瞎子笑着,“你去医院背后,那里有个诊所,只收这里的十之一二成。包您满意。回头我免费为您看相。”此人是诊所的卧底?
“哦?你怎么知道我要看病?”阿林好奇地停住脚。
“你不看病来此干啥?和医病无关者会来这里吗?”不愧是相师,能看到人的骨头里去。
阿林经不住低廉诱惑,听从他去了诊所。
两间民房,隔为四间,进门大堂兼注射室,又兼挂号,又兼会客室……一室多用,后半间是全能诊室,诊治人体一切系统。这里很干净,一尘不染。空气清新,给阿林宾至如归的感觉,很温馨。另一间是药房和检查室。
几个穿戴廉价衣物的妇女和几个老人,或坐着或躺着挂水。他们无忧无虑。
阿林忙了一天,这时觉得累了,一屁股坐下,斜对着老年男医生。医生六七十岁,依然红光满面。十多年前,他被市某医院开除出来的,不知为何事?但决不是因为医疗事故。他在此只收成本费给人看病。拿他的话说,“我喜欢看到病人的欢笑。一辈子离不开来苏儿的味道。”
“你没病,可以回家去了。”老医生检查完毕,回头在墙角水池洗手。老医生很幽默。“呵呵,年轻人,你不会是逗我玩吧?”
阿林伸伸腿,跺跺脚,的确,没有任何不适。他觉得浑身轻松。
阿林无语。惊讶的表情写满脸庞。
老医生拿毛巾擦着手,又补充说,“你的工作是坐着的时间多,对吧?四肢缺少活动,肌肉僵硬,走了一天路,挤了半天公交车,正好疏筋活血,加上你年轻。自然好了。”
阿林高高兴兴走出诊所。他为遇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医生而庆幸。也为今天走了一天居然把病走好了而高兴,想想,那几个市医院功不可没,他该对此感恩。
回家途中,他看了相,他从不迷信,可他真心的让半瞎子看相,临走付了五十元钱。半瞎子不肯收,阿林生气了。“我从不信迷信的,可这一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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