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一只不锈钢茶杯摔出门外，刚踏进病房的护士小荷吓出一身冷汗，心里嘀咕：“没见过这么难侍候的老太太！”自打病人支前入住干部病房，年轻护士就无法接近她。尊称其为老太太，她说没那么老；叫奶奶，她说你认错人了；直呼其名，她会指责你没教养。谁去给６床病人艾灸？大家你推我搡，没人挪步。

　　护士长甘露不假思索，顺手接过小荷手里的治疗盘。大家屏气凝神，替护士长捏了一把汗。“大娘，俺是您老乡！”甘露笑吟吟地说。　老太太见护士长亲自过来，态度缓和了许多：“难道护士长也会哄骗俺老婆子？”“大娘，俺没骗你，俺老家是陕北甘泉寨子沟的。”“真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即刻浮现出少有的慈祥：“俺家是延川阳山河村的，隔得不远哩！”“大娘，您老从小就参加革命，家里亲人都没了，心里一定很苦吧？”甘露一席贴心问候温暖了老人冷却已久的心窝。老太太眼眶湿润，敞开了心扉：“闺女啊，大娘１２岁离家就没回去过……”

　　透过玻璃窗，甘露笑意盈盈地手持艾条，在老太太的腹部轻柔环绕，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艾叶的香气沁人心脾。

　　她姓支，名叫苦娃，童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抗战时期，她是儿童团长，常为八路军送情报和站岗放哨。解放战争，她加入中国共产党，成长为村妇联主任、游击队长。在子弹横飞的战场，带领村民冒着生命危险抬担架救伤员，救下战斗英雄雷鸣和数不清的子弟兵。多次受到部队首长的表彰和称赞。由此，部队首长不但帮她改名叫支前，还极力撮合她和雷鸣迈入婚姻的殿堂。这对硝烟弥漫战场中结成的同心夫妇，相互爱慕刻骨铭心。“文革”中，丈夫雷鸣不幸遇难。支前悲痛欲绝，从此孑然一身，性格也逐渐变得孤僻古怪起来。

　　几天后，甘露再次走进支老太太的病室，从手提袋里取出保温杯，一股温热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娘，趁热吃吧！甘露捧起一只青花瓷碗，将一勺粥汤送到老人嘴边。当温热黏稠的小米粥轻轻滑过喉咙，老人的心竟如孩子一般激动，眼里溢出泪来，一辈子的苦情随着热泪倾泻而出。甘露轻轻拭去老人的泪水，抱着她颤抖的肩头说：“大娘，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亲闺女！”

　　从此病室里洋溢着快乐之声，老太太笑眯眯给小护士讲战争故事，时不时哼一段陕北歌谣。甘露对老太太更是精心料理、呵护有加，做得比亲闺女还周到。老太太８２岁生日前夕，甘露和护士们策划要她一个惊喜。老太太察言观色，一把搂住甘露乐呵呵地说：“别张罗了，我的心愿就是喝一碗闺女亲手做的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