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天,发完手头最后三千张广告单,他可以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笔钱,以他每天六个馒头的伙食,足以挨过即将来临的冬季。
对于饥饿会造成的危险,年轻的生从未去费心思想过。
深秋的风不再温情,卷走了绿色,也卷走了希望,行道树上满目枯枝败叶。身上单薄的生,凭着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身板,对生活的热情,和高校毕业后的激情,抗拒着饥饿和寒冷。因为他不再是一棵幼苗,而是一株必须直面风雨的树。
习惯了风吹雨淋,习惯了保安的驱逐,门卫的恶毒,和居民区里的冷漠。每分发一张宣传单,就好象是在解答着一道难题,好在都被他的勤奋和耐心分解了。
应届毕业生,所学的大学知识好象换不来半个馒头,为了活命,打短工,发广告,发名片。为企业发宣传单。每天走路骑车几百里。直至鞋烂脚烂。
他手头的广告单是一家企业的。
“只要你把这一捆广告如数分发下去,不浪费一张单子,我额外再支付一万元奖金给你!”这是理着平头的企业老总亲口讲的,他和身边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挤眉弄眼的,似乎很肉麻的样子,象同性恋。两人似乎把万元当作一个一元钢币,讲得很轻巧。
生根本不指望什么奖金,能拿到应该拿到那一份,就是上辈子积大德了。至于同性恋,那是联合国也管不着的事。
记得第一次帮一家公司分发广告,讲好五十元一天,经过半个多月拼搏,事情办完了,只拿到五块钱一天。为什么?扣去伙食费,住宿费等等,给伍无钱还算是仁慈了。
另一次更吐血,干了两个多月,指望着工资一起发放,最后结束结算时,谁知该单位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消失在空气之中,比当年孙大圣举棒打白骨精,白骨精化作一阵烟雾不见了那样还尤甚。大圣拿手抓一把空气,尚能嗅到一丝妖气,而生在这家单位门口却闻不到一丝人气!冰冷的铁门,无情的铁锁!哪有人性!
已近黄昏,生实在累得不轻,几天空着肚子,只为省点钱。除了维持生命的基本费用,最大限度余下的是极其有限的几百元从嘴上省下的,寄到老家去了,用它安慰几年来求神拜佛遥望着他的父母之心。最后还剩余十元钱。
一直到现在,虽然饿了三天,十元钱依然躺在衣袋里。他看看手头所剩无几的广告,摸摸囗袋里的十元钱,肚子早饿得没了感觉。
此时一个人陌生人站在他面前。“给两张单子。”
“干什么?”他完全可以把手头多余的广告单送给此人,早点结束。可他没有这样做。他有强烈的责任感。
“擦屁股!”此人不象开玩笑。
“这不行,给,这是我的手纸,你拿着用。”他赶紧走开,不想浪费时间。那手纸反正用它不上,因为肚子里什么也没有。
大约-小时后,生终于发完广告。他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累,长时间饿着,早感觉不到饥饿了。他踉踉跄跄走到一堵墙根,一屁股坐下,想闭眼休息,后来,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站在生睡觉的墙根边。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企业老总和那个穿西装者。两人并非同姓恋,而是拿生分发广告打赌。赌他是否忠心?因为大众讨厌广告,平时许多广告单浪费严重,而且,被分发者偷偷当废纸卖,或者胡乱处理……为此,两个有钱人,喜欢赌一把,约定拿生和广告单当赌具。
西装是另一家企业主,两人都是老总。两人派人天天跟踪,最后这天自己上阵。那个讨纸擦屁股者是西装暗中派去掏乱的。
“我输了,想不到此人死脑筋,居然没让一张广告浪费!给,这是一百万元支票。”西装轻描淡写地把一张支票递给平头。“这种赌法有趣,爽!”
“因为你的忠诚,为我赢得一百万,”平头老总从包里取岀一万元,扔到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我也信守诺言,给你奖金!够你花几个月的!”
“喂,醒醒!快醒醒!你交好运了!”
“嗨,嗨嗨!别睡了,这样会感冒的!”
西装蹲下身摇晃着地上的生,可是,无论怎样摇晃都无济于事。生的体温正在渐渐接近室外零下气温。
一直无人知道,他是累死的还是饿死的?或是猝死?可以确定,绝对无人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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