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豫北农村有这样一个乡俗:无论红白喜事,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要付礼。亲戚朋友事前把厚礼直接交给主家,以解燃眉之急,叫内收。正日这天,街坊邻居去付礼,以表对主家的一份情意,叫书礼。书礼要记帐,能坐在礼桌前握笔杆搞书礼的绝非等闲之辈,村人大都叫秀才。
我是一边养鸡一边爱上写小说的,当我第一次看到样报上的豆腐块文章时,像-个久婚不孕的少妇一夜间生了一个胖小子,兴奋至极。随后有人讥讽:“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我气愤至极,对此人-直耿耿于怀,好在不管红事白事村人都找我去书礼,每当我端坐在礼桌前,主家就要献上一盒好烟,奉上一桌酒席,我才觉得总比端盘、洗碗、烧火强得多,便显出一种特别的畅快和荣耀。
在我所经过的红白喜事最罕见的只有两次,一次是空帐,一次是满帐。
这天,我为一篇小说彻夜难眠,反复推敲着,忽听喇叭奏哀,我才猛然想起明天是新村长父亲的葬日。后天老村长的儿子要办喜事。两家提前几天都靠过了。
一家有事,百家帮忙。头天晚上,主家要把村里的人叫到家里坐坐,摆上酒席,让客人吃饱喝足次日来帮忙付礼。收礼多少,看你平时做事为人。红事不去有情可原,白事只要主家一磕头,你就是再挣钱也得放弃,因为谁家都有老人,谁家也没挂没事牌。
新村长的父亲倒头后,全村一千户人家,新村长挨门挨户把头磕了个遍,殡葬头天晚上,新村长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光请客新村长竟开支了一个5位数。
殡葬这天,我肩负重托端坐在礼桌前。一桌热气腾腾味香四溢的酒菜盛上来。我紧握手中笔,等待街坊邻居的光临。等了半天,院内冷冷清清,别说付礼,新连帮忙的也不见人影。
天已正午,新村长只好叫了几个亲戚抬棺送葬。这时,“咔嚓”一声惊雷,新村长眼前-黑,仿佛一个个喝叱不去的怪影张牙舞爪向他逼来,有的要剜他的眼睛,有的要啖他的肉……
雨无休无止地下起来。“雨打灵,辈辈穷。”村人无不拍手称快:这小子才当三年村长就喝干农民的血汗!挂手机,坐面的,又盖起二层小洋楼。这次我们狠狠吃了他一顿,不过瘾。如果能在他身上啃几嘴,那才痛快呢!
这天,没人付礼,我记了个空帐。
丧事下来,老村长来请喝酒,明天是他儿子的喜事。晚上,村人都没有去赴宴。
昨天的大雨冲去所有污垢,次日碧空如洗。天刚亮老村长家已人山人海欢歌笑语。扫院的、刷碗的、净桌的,个个争先恐后生龙活虎。我目睹着热火朝天的景象,心跟着奏乐沸腾起来。
接着,我忙得抬不起头来,想去厕所也憋着。付礼的前拥后挤,接连不断。
一阵鸣炮奏乐过后,付礼终止。我总计帐目正好10000元,满帐!可见全村百姓对我们的老村长是多么崇敬和尊重啊!
事毕,人们拉着为百姓操劳一生而显得骨瘦如柴的老村长,纷纷劝说:“老村长,你为全村人民拉了一辈子车,使家家通了电,户户有了余粮,又号召学科学、上项目、奔小康。如今村人都安上电话,买上大彩电,盖起新瓦房,而你还住在土墩里,为儿子的婚事节衣缩食,现在你儿子成了家,以后您该享享清福了。”
老村长望着周围相亲相依的人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给父老乡亲办的实事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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