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那声冷笑一直在大平的耳际缠绕。
大平记得,肖月吃过晚饭后,把碗筷丢给他,一个人就钻进了卧室。等他收拾好厨房在阳台上接了一个电话去向肖月请假的时候,肖月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镜子微笑哩。笑完,头也不回地说,去吧,早些回来。大平刚打开门,肖月的一声冷笑便像风一样,飘了出来。
大平心里一直在打鼓,这会儿,更猛烈了,密集得像六月突然从天而降的雨点。
大平拐进一幢楼房,噔噔噔爬上五楼,站在一扇门前,右手伸进了裤兜。大平什么也没摸到。所有的口袋,都没有。钥匙到哪儿去了呢?大平急了。这一急,大平就想起来了。中午,肖月忙单位的事,回来得晚,匆匆吃了饭,换好衣服他就马不停蹄赶着上班去了,而衣服里的东西,却忘了转移。惨了,自己身上多了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现在肯定在肖月手里,不然,她怎么平白无故地冲自己冷笑呢?大平的额头冒出了汗。
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大平的钥匙是女人给的。女人是大平的同事,和大平一个科室,科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女人科长。那天,几个同事一起开玩笑,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女人和大平,那些话大平现在想起来还脸红,可当时女人一点事儿也没有。女人听着同事们的玩笑话,还拿眼睛瞧大平,瞧得大平不知所措。同事走了,女人就说,过两天,我要出差,家里的小乖乖就交给你了。给,这是钥匙。女人的口气不容置疑,大平接过钥匙,看到女人笑了,就有些想入非非了。女人是个单身女人,离了婚,儿子跟了丈夫,就一个人住着。
上午,女人出差去了。收拾厨房的时候,大平接到了女人的电话,女人叫他去看看她的小乖乖。大平知道,小乖乖是女人养的一只小狗。可是,没了钥匙,怎么进屋呢?如果这样回去,就再没机会出来了,女人的小乖乖怎么办呢?更糟糕的是,钥匙在肖月手里啊!大平急得团团转。
不管怎么说,摆在大平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回家。
回到家,肖月还是原来那个坐姿,原来那种微笑。大平没理会她,开始找钥匙。衣服,还在洗衣机上,可里面空空的,没有。书房里、沙发上……到处找遍了,还是没有。没办法,大平只有问肖月了。肖月说,钥匙?哪儿的钥匙?你说清楚。
是办公室的。大平撒了一个谎。
是吗?这一次,肖月转过头,看着大平,看得他脸热心跳。大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生怕说漏了嘴。
第二天,大平给女人打电话。大平说,你快点回来吧,我进不了屋。女人就问,给你的钥匙呢?大平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过了一阵,女人又说,最迟,我也得明天回来。我不管,我的小乖乖饿死了,唯你是问。如此一来,大平只有挖空心思想办法。
傍晚时分,大平去街上请来了开锁匠。开锁匠捅了半天,才把女人的门打开。大平还没进屋,就被女人对面的房主逮住了。房主是个中年男人,男人说大平是小偷,还打了110。
事实很快就澄清了,大平真的是小偷。当然,这是派出所下的结论。因为,大平给女人打的电话是警察接的。电话里,女人说根本就没让大平帮忙,更别说给他钥匙了。大平傻眼了。从此,大平在单位抬不起头。女人回来,话也不和他说了,不几天就去了另一个科室。
不知怎么的,这事儿肖月也知道了。
这天,肖月回家,把包扔在沙发,从厨房里叫出大平,要他老实交待。大平就前前后后很是委屈地说了。最后,大平问,你相信我的话吗?肖月说,我相信。顿了顿,肖月又说,难怪,那天晚上你问我要钥匙。现在,给你说实话吧,我压根儿就没看到过那把钥匙。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如果当时明说了,只有傻瓜才信你。
好啦,别再想这事了,我相信你就行。肖月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几天,我当上主任了。
好啊,老婆大人当官了。我说是嘛,你那么高兴,对着镜子都在笑。大平说。这时,大平又想起了肖月的那一声冷笑。于是,大平就说,没想到,你高兴起来,还会冷笑哩。
你懂啥,当领导,一要有亲和力,二要有威严,我一时兴起,练习练习嘛。肖月笑嘻嘻地说。
这一下,大平完全明白了。但那把钥匙哪儿去了呢?大平又犯了迷糊。
钥匙的事,缠着大平,一缠就是三个月。三个月里,很少见到女人,大平就想起钥匙在哪儿了。
钥匙在女人家门口的收报箱里。那是大平第三次去女人家了,他站在门口,不敢开门,走的时候,一咬牙就放进去了。
想到这儿,再想起肖月那一声让他误解了的冷笑,大平就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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