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新消,骤雨初歇。
傍晚时分,色如淡墨,一对男女,坐在窗台两端谈话。小区里,凉风袭人,再有三两梧桐落水声。女人,吊带裙子,红色胸罩,一双眼睛水灵灵。
女人:老远就看见那房子,一点没变,房前几棵桉树。
男人:有人吗?
女人:门锁着,我敲门,听见他在里面说话,“我不开门,不管你是谁!”
男人:六年不见,你知道是他?
女人:自己的骨肉,怎么听不出来。我在外面,那颗心啊,到嗓子眼了。
男人:他为什么不开门?
女人:他爷婆出去干活,都是他一个人在家里。
男人:他还认识你吗?
女人:不认识。我走的时候,他不到一岁。我就在外面等啊,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爷婆回来了打开门,我一进去,看见他抱着个布娃娃在泥巴地上画画,画得满地满墙,画的是火车啊,公园啊,抱的那布娃娃像从垃圾堆里捡的。我去位他,他看着地下,动都不动,他那腿杆,就像柴棍。他爸爸在外面打工,两个老人带他,怎么把小娃儿带得好。
男人:他爸爸没给他找个妈妈吗?
女人:农村上,条件又差,还带个小孩,哪有那么容易找得到。他一直站着,远远的,耍那个布娃娃,他爷婆进去做饭,我走到他跟前,他抬起头,看我,轻轻的叫我“妈妈”,我说“哎”,我拉住他的手,问他想我不,他不说话,眼睛就红了。
女人的眼睛也红了。
女人:我又问他,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他摆头,就去给我拿作业,看见院子里那辆大人骑的旧自行车,他就说“妈妈,我会骑自行车”,人都没有自行车高,就像个杂技演员一样,给我骑了一圈,他好像是专门骑给我看的。
女人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显得更妩媚。
一个圆脸盘,大眼睛的小女孩,闯进来,后面跟上个高一点的单薄的男孩,进来一圈,女孩领着男孩,又跑出去了。
女人:我等他耍几天,就把他送回去。
男人:开学还早。
女人:我想他在这里耍,又怕你不高兴。
男人穿着背心,不说话,望着小区里的暮色。
女人:我现在终于有一个家了,我不想再失去了。
男人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到什么表情。
女人:以前,你知道我最怕过哪几天吗?
男人:春节。
女人:就是了,看见人家团团圆圆的,自己孤孤单单,真的受不了。那时候就想儿子,想他没有妈妈好造孽。离婚的时候,我想要他,他爸爸也同意,可他是他爷婆的命根子,不可能给我。离婚后,我想,为了他我也要经创造好的条件,但没想到,一个人这么艰难。要是现在的我,遇到那种情况,我不会离婚了。
女人,摩挲着男人的小腿。男人的脸,似乎冷冷的,而且叹了一口气。
女人:我知道,你也是想有一个完整的家,你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把他送走,我不会因为孩子而影响到我们。前些天,你还问我,为什么天天加班,我就想存点钱,孩子来的时候,不用花你的钱。
客厅里,女孩哇哇的哭。女人连忙跑过去,斥责她儿子,原来是女孩自己没把积木搭好,哭了。男人,坐在窗台上没动。
女人又过来 ,端了一杯水,放到男人跟前。
男人,把女人拉住,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男人: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美吗?
男人看着窗外。
男人:心疼孩子的母亲最美。哪个孩子不想母亲,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不过分,都应该。我女儿,现在好开心,你对她那么好,我不是看不见。你放心,安安心心的让你儿子在这里玩,想玩多久玩多久,作业,我辅导他,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肯得基。
晚风,吹拂起女人的柔发,女人的面庞,显得特别饱满。女人,将脸贴在男人胸脯上,一只手,攀在男人颈上,像一根藤,缠着一棵树。窗外,夜色已经越来越重。
明亮的客厅,异常热闹,男孩和女孩,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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