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小饭铺前,围拢一堆人在下棋。
弈者中的一位。矮矮的个儿,串脸胡子。稀疏的头发夹杂着毛草与土粒。阴云天未见着雨星儿,他却穿一件草黄色胶质雨衣。长短过膝,却无纽扣;就那么用了根麻绳子,拦腰上一捆。里面是件灰布夹克衫。衣领子立棱着;领子的沿沿边边上闪着油渍渍的亮色;脚蹬解放鞋,但不敢妄言是一双。因为看清了鞋子是一只高腰;一只低帮。鞋带均未见;鞋绊软塌塌,脏兮兮。东倒西歪。裤子与常见无异,裤角却用了步条儿扎起。
下棋的主儿,惯常的不是坐着就是蹲着;大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而目下的这位却是躬腰而立;倏忽是骑马蹲裆势。再么就是双手拄膝;待直起了腰时,手就不停的开始比画;嘴也不停的在说。因为人声嘈杂,你或许也听不清他在说啥!
烟亦是不离嘴的。烟盒子捏在手里,取出的纸烟全是半寸长的一节。没留神他是怎样将一节节的烟段抽完的;光看见他是走不了一两步棋就又去捏烟了。如是之三五次,烟盒儿像是空了,见其捏瘪了却又装进裤兜里。嘴里嚷嚷着没烟了,就走进了身后的小铺。旋即又出来了。“一块伍,欠帐!”他向身后的铺子里喊着,人却已到了棋盘前。有熟悉他的人,借其进铺子的空儿,插言道:喔人一根烟都是掐成三节抽的。
人看着不行景,棋下的却颇义气。输是输;赢是赢。不带悔子儿;且容不得别人插言。有犯其者,皆历言抨击,绝无忌讳。而旁侧观棋者多为熟人。知其秉性,不与之计较。更有好事者努力撺掇,热话凉话不一而足。有一局也是情势所迫看着是无奈又无招,他顺着别人的意思走了几着,眼看着就赢了却又胡乱的走了。瞧见大势已去,难以回挽。他随即将棋推乱,嘴里却说:“和了和了,这回不算啊,是别人说的,又不是我的意思了。”输了棋却也有一番说词儿:“输就输了,咱认呢!喔国家的下棋冠军也有输棋的时候呢么!”听了旁边人的议论,他又言道:“咱这棋就是臭,败败桶么,可就是咱这败败桶,列位谁来跟咱下一盘?”一时间竟然冷了场,拉扯了几位还果真无人应战。又说话了:“看!就咱这败败桶,他都没人敢跟咱下!”说着,一脸的得意劲儿!又说:“人还是要虚心呢,人家不跟咱下是嫌弃咱的棋臭么?可是棋下的再不行,在这儿都没人敢应么,说明个啥呢?说明咱比某些人的水平还是能高些么!”
见人家都散了,没人应声了,他又燃了支烟。这回却未掐短,还带着长长的滤嘴儿。说话时,下巴向上抬着,眼瞅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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