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接市妇联李大姐的电话说------好好好,晚上茶楼见。拜拜。
说来话长,玉兰也记不清是多少次去茶楼相亲了。这尴尬的相亲局面,玉兰连做梦也未曾想到。因为那些相亲后的男人总推口说,当过官太太的女人(她的前夫是市住建局局长),恐怕不好伺候,再说吧。
其实玉兰不过是想“稍微门当户对一点”,这难道过份?论财产,离婚时她得到两百万存款和一栋二百多平方的跃式别墅和一辆奔驰,女儿还得由前夫抚养;论姿色,她虽不是窈窕鲜嫩的娇妹子,但保养有素,三十八岁依然婀娜多姿,只要略施淡妆,也就看二十七八的人;论工作,她是市政府办公室秘书,灰色收入不少哦。没抖到曾夫耀妻荣养成的居高临下的气质,对自己的再婚已形成不利,但一时半会又难以改掉。再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玉兰的心便像一只心慌慌的彩蝶,这儿瞧瞧,那儿望望,却落不下足收不住翅膀。
离婚是因为前夫屡有了艳事引起的。当时玉兰想,两百万加一套别墅加一台车,近五百万呢,大千世界茫茫苍生,难道还愁找不到个如意男人,何苦要受这种既哭不出声又不便声张的窝囊气。殊不知离婚不久,这笔曾光茫四射的巨款便渐渐黯淡失色,就像一件深藏不露的什么宝贝,只有当自己取出来摩挲时才会满心欢喜,钱存银行里也仅是一排数字而已;多数时候是让孤寂陪伴着自己日渐老化的身心度日,以至女儿已快进初中了仍打单身。
想到这些,玉兰肠子都悔青了。
也是啊,市长一级的官员乃人中俊杰,一般都是由特殊材料构成的,哪有打单身的?就算有单身,也不会俯首屈身于一个局级干部的弃妻。科股级的单身汉倒相对多些,但谁又敢大大咧咧不知深浅地娶一个高自己一级的官太太做老婆呢?这岂不犯忌?即便不怕犯忌,也因玉兰背后曾笼罩过的光环太炫目而相形见绌而不敢高攀。于是,向来极会做媒的李大姐只好破格、将目光移出官埸,睢准二了商界大腕。
又遇上难题了:公司老总或建帮大腕中单身倒不少(他们的换妻频率较高),几次相亲下来,才发觉这类富翁都像服了回春仙丹似的,即使五六十岁,一个二个都把目光盯着二三十岁的美女身上骨碌碌地打转转,以至每次见面仅象征性的咵玉兰如何漂亮如何风韵之类的话,然后微笑买单走人便是。背后却向李大姐吱唔着说,钱、咱也有,不稀奇嘛------再说吧。
玉兰反思多次:怪了!难道当过官太太的女人就永远让人不敢亲近了?难道当过官太太的女人就像官员骑过的打了官戵的马匹,没人敢再骑了?那么就应装扮的普通些、朴质些吧,免得把人家都吓跑了。
这次相亲,李大姐又及时调整了目标,离开商界,将目光睢准了文化界一个丧妻不久的王诗人;一不向王诗人提玉兰的身事,二不提别墅豪车,只含糊说女方是个文职工作员,包你一见锺情,连姓氏名谁也暂不提。
王诗人不修边幅,有点神精质,一脸怀才不遇忧国忧民的悲戚,披头散发像一头雄狮,也不多问玉兰的其他条件,只强调感觉重要,凭着感觉走吧。
差五分八点,玉兰一身休闲装,不搽胭脂不抹粉,素面朝天款款地走进茶搂包间。
是你-----你不是玉兰吗?还认得我吗?王诗人见了玉兰进入包间,兴奋地从茶桌旁陡然站起来打招呼,差点绊翻一只茶杯。
哦,你-----王小青嘛!化成灰也认得。
原来你俩是熟人啊!李大姐有些诧意。
岂止熟人,高中同学嘛,这家伙狂的要命,大诗人哩!玉兰坐下说。
哈哈哈!我们的白雪公主,你也要来相亲?你不是嫁了个官儿么,怎么------没碰到清官、被优生劣汰了?王诗人回敬说。
李大姐一时没悟出诗人话中的潜台词,还满脸堆笑想,谢天谢地,这次相亲可能干得成了。连忙招呼服务生上茶。
还写诗吗?在哪上班啊?玉兰不愿刚坐下就砸了场子、避开了王诗人的话峰说。
没想到,这句话无异于摁了下王诗人的神经开关。诗人多半都有些狂傲,玩世不恭,不善处人际关系,奋斗了多年,还没跳市文化馆创作员的位职,没好气地说,咋不写、离了诗还能活人?你得知道,“天上只有上帝,地上只有人民,中间是一团正义的火焰!”是条至理名言吧。
好好好,你写你写。你是火焰。恐怕接下来又是王诗人狂傲不羁滔滔不绝的言辞,玉兰又说,你还在市文化馆上班么?
是。王诗人言犹未尽,说,咱们------一不会找靠山,二不贱卖灵魂,只图活个干净自在喽。其实王诗人不是有意找玉兰的楂,他向来就这愤世嫉俗的脾气。
但玉兰听来却背若芒刺,眼睛也潮湿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牛头不对马嘴,又不便立即抽身走人,只好耐住性子品茶。
王诗人没觉得自己已出语伤人,一时无语,一支接一支抽烟,抽得单间里烟雾弥漫,像一座正在冒烟的砖窑。
李大姐陷在烟雾里不知如何圆场,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如坠五里云中。
这样的相亲,其结局不言而喻。
玉兰回家后的第一个感觉是简直伤透了心,比跟前夫离婚时还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