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外号“胡汉山”的胡局,最近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气,荣升为教育局的副局长。主管农村中小学的校园管理。
早春二月,东北的农村,还是春寒料峭、冰雪未融。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在勤奋的农民们的陆陆续续的烧荒中,才刚刚苏醒。山坳里还有很多去年的积雪没有融化。
休息了一个假期的老师和学生们,还没有从懒散的精神状态里走出来,就迎来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检查。
这所小学是胡局的母校。他的父母仍然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他在家排行老四,很多人就直接称呼他“胡事儿”。
他的父亲很多年前闯关东来到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这里的山水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他曾经是父母的骄傲,几个孩子里唯一把书念的比较好的就是他。
毕业后,他又在这里教书育人,娶妻生子。值得一提的是,他当年也是这方圆白里的有名的美男子,围着他的女人还真不少。不知为什么,他娶了现在这个又老又黑又胖的女人。据说是大队会计的女儿。
年轻的主任,手忙脚乱地安排着学校的工作。办公室、教室、校长室、实验室、操场,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
校园的甬道上居然有几处牛粪。还有几根树枝。局长很恼火。随后又在老师的签到簿上大做文章。有空格的地方就是毛病,也不细看,张牙舞爪地指指点点。小主任胆子小,校长又没在学校,没有了主意的他只有听天由命了。
第一次检查不合格。
老师们情绪非常低落地又迎来了第二次检查。局长领着督导们挨个班级的看着。主任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小心谨慎的回答着问话,生怕哪句话说错。老师们在班级里更是卖力气的讲着。
直到局长的小车开出校园,老师们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熟悉胡局的几个老师,心里都不平衡,互相议论:自己的母校,何必较真。自己的家乡,何必不善。自己的同学,何必为难。
听说去年局长任命公示,被一个女人给告到省教育厅,公示没有通过。没有通过,老师们都知道,至于为什么,说法不一。今年换了新局长,神不知,鬼不觉又当上了副局长。
听说有一年,他当成教科科长的时候,他家买了楼房,有人举报。换了科室,还是科长。楼房是妻子省吃省穿省下来的。
听说他能从学校爬到局里,还亏了他小舅子的丈人是政府要员。看来当年娶一个村干部的丑女儿是正确的。平步青云的前提是要有一个靠山。
听说他夜不归宿,他的丑妻拿着菜刀满世界找。没找到,一气之下,把家里养的十一个大鹅都砍了头。
听说他的情妇找上门来,他的丑妻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和他风风雨雨、相濡以沫。
听说他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想让他出面担事,他吓得再没敢朝那个女生的面。那个女孩只想让他告诉她的继母,那件红色的衣服是他送的。实际上是她上山采药材攒下来的钱买的。尽管那时他已经义务接送她一年了。
听说他家的土特产品,都是善良的村民为了孩子上学能找个好班级好老师给他送的,根本吃不完。
老师们七嘴八舌的在无数个听说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水红老师的家和胡局的家相隔一条马路,平时上下班,偶尔也能见面,见面也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不过,她的丈夫和他的妻子是名副其实的发小,又是表亲,所以她一直一言未发。她知道这些“听说”多少是经过加工的,不能全信。水红性格孤僻,但为人真诚,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
没事的时候,水红喜欢站在自家的书房里看外面的远山。小镇子虽说不能算是车水马龙,但也是人来人往,在书房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他家的阳台。他喜欢养鸽子,还喜欢收养无家可归的鸽子,在水红的眼里他应该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局长。每次看到无数的鸽子从六楼的楼顶飞起,他都这么想。
也许是和安徒生笔下的那个有穿新装的癖好的皇帝一样有这个爱好吧。她和自己说。
坐在回家的客车上,水红又想起自己最要好的女友给她讲的一个故事。边境小村的一个小学里,一个女教师,信仰耶稣教,很虔诚,几十年如一日。有人怀疑是敌特工人员,美女潜伏。
证据一:她一个女人,丈夫务农,在省城给儿子买房买车。
证据二:她在本地买山买林,家资殷实。
结果:活动经费超过百万。
水红害怕了。因为她确实看到过那个已经人老珠黄的美女和胡局在一起吃饭、聊天。难怪那个女人被举报非法聚会,还没到派出所,路上打了一个电话就被放回来了。太可怕了。阴谋、陷阱。
水红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看敌特枪战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胡思乱想,但是,她的女友已经因为这个传教女巫的软磨硬泡而心烦意乱,辞去了教导主任的工作,对她敬而远之了。这一切让水红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是特务,至少是特务的帮凶。
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过此事,包括他的丈夫。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宁愿相信他认识的胡局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能歌善舞、面目清秀的男孩。
三十多里的山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让水红感到仿佛走了很久。
小镇子初春的季节多少还是让人感到寒冷,行人大多脱去了厚重的棉衣。风大、风凉,好多人都把脖子和脸缩到衣服领子内,看到这一情景,水红想,我也做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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