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 ——我们不藏着也不掖着,这是一个人的外号。不过“省”长确实是个长,先是乡长,现在任了局长,要不,就算他再会“省”,再会过日子,也不会摊上这个“省”长的外号。
“省”长——其实“会省、会过日子”是件好事,值得效仿。我们以后便不再称他“省”长,更不称他程局长,省着点,称呼他阿长,何况人家在任局长的头几年里,还没被加冕上“省”字。
省着点提几件事:
阿长就任局长的第一次公开露面,将是在全县的“三下乡”活动会场上。前一天,秘书小董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网上东一家西一户地借字句,自己又熏烟又灌茶地掏出了家底子,拼打出两张发言稿,呈给阿长阅。阿长在稿子上改了几个错别字,把几个逗号画成了句号,就把发言稿递向小董,说:“行,再提一份。”稿子还没有碰到小董的双手,又原路返回,还翻了个身,阿长的四个手指在光白的纸面上拍动着,说:“这一份别扔,反面还能用!”
小董出了局长办公室就歪着头笑,有趣!心里说“难怪都说阿长在之前的乡长任上时,留下了好几百万的财政,还是个穷乡!真会过!”
打量着手中的发言稿,像是饭店餐桌上的菜盘子,宽大的白边,中间码着些稀稀拉拉的内容。它有幸被局长挽救了一次生命,要不然就会像它以前的工友一样被成捆成批地处决。小董忽然有些感触:也是!省着点过日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作为一个秘书,一个新局长的秘书,一个对新局长感了兴趣的秘书,小董的观察和揣摩就更细致了,阿长的性格、习惯、爱好都是重要课题。小董明白,这是个常识,只有掌握了这些课题,阿长才会向他投来他期待的信任的目光,他才能在这目光之上搭建起一个世界。
没想到,阿长的步态竟抢先成了小董研究的内容——它太有特点了!由不得小董忽视。阿长走起路来,双脚像是个配角,而真正用力的像是脑袋,更像是思想。上肢、腰、双腿和双脚被提拉着,一挪一挪的,这让小董立刻想起了李雪健版的宋江的步子。
正是这个步子,一时闹得小董感觉作为阿长的秘书有些尴尬。那是在阿长到任后不久,一次全县组织的收看全市电视电话会议的现场,乡镇和科局的一把手都在场。收看完以后,分管县长起身走上主席台,照例要讲上几句。等他坐下,放眼一遍后,突然盯着阿长说:“程局长,上来呀!为你开的会,还要专门请你上来!”所有人目光的汇集处,阿长的站像很显惶恐,忙夹起公文包挪向主席台,裤子刚要沾到椅子,县长又开腔了,伴着的眼神像是抓住了阿长往他的左边甩:“这边!不知道右边是上首!”台下的头头脑脑们一阵短笑,像是听了笑话,又像是特意用微妙的笑声给同道往左边去铺下个台阶。此时的小董可没敢笑,“县长今天怎么这样!”他心里不平,但身子马上往桌子上一趴,压住了。再看台上的阿长,人家脸上已经现出一簇笑容,随身携带着似的,散着羞味,露着憨色,可着县长的笑容挪向了左边。
散会的路上,小董坐在副驾上,听着阿长正坐在后面笑着提起会上的事:“嗨!当时,光想着就近坐过去了,哪想到那些规矩!”小董怕自己的表情不恰到好处,没敢回头,还把头往下埋了埋,说:“就是!……按老规矩,左边还是上首呢!”阿长:“哈哈……哎!”
小董的脑袋在抬回来的路上,突然想:阿长的步子也是省着走的!
接下来,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也省了。日常的工作,就像是家庭作业一样被阿长分别布置给了分管局长,他则回他的办公室,而他的专车更像是他的办公室,他自己开车,司机便也省了。
后来,在全县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一件事,就与阿长的专车有关。这传说,有多种版本,很花哨。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可以让每位传说者发挥个性的主题:半夜里,县城外环的一条小路边,属地村的治安巡逻队队员用手电筒照出一对白屁股,正不惜力地往一辆小轿车的屁股上拱,中间隔着个女人。巡逻队员见怪不怪,按着小轿车的价格,撕了张白条:罚款两千。那“白屁股”就说了一句话:“少点,二百吧!”结果,五千也不行了,被巡逻队员怄气扭进了派出所。第二天这事便成了猛料,在县城大大小小的办公室、旮旮旯旯的早点摊开锅了——“白屁股!……哈哈……白屁股! ——听说还是个局长! ——嗨!怕什么!就是我们阿长!——嘿!连老婆都省了!”
阿长——我们再叫他一次阿长。在大白屁股于全县之后,蒙头在家调整了一个月,又出现在了电视里,坐有坐像,行有挪像。那些他的传说的听众,毕竟有不少不解内情的,指着电视纳闷:“他怎么还是局长?”那队照出白屁股的巡逻队员们在打听到内情后,更是悔青了肠子——人家省里有人!
这不,省来省去,就成“省”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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