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墩儿出生在一个山区小县城。父亲是县里响当当的正科级领导干部,母亲是政府科员。妹妹高小妮正在念大学三年级。高墩儿中等身材,体态微胖。他打娘胎落地起,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父母对他百般呵护,从不让他吃苦受累、受委屈,哪怕是一小丁点儿。
高墩儿是典型的蜜罐里的80后。在小的时候,他可是个左邻右舍、人人兼知的病怏怏,不好抚养。父母为他操碎了心,带他上医院似乎是家常便饭。中医、西医看了不少,可病怏怏就是好不利索。父母按照当地风俗习惯,请巫神给他跳了一坛神。巫神说他犯“父母关”,给他开的治愈秘方是:“要包锁他到12岁,给他请12位干爹,每三、六、九岁生日要设神坛,给他过关,12岁生日给他脱锁。”父母极为虔诚地、一五一十地执行了巫神开的秘方。父母为他起名高墩儿,是期盼他身体结实、健壮、不生病。不知道是神的显灵,还是医术的疗效,反正稀里糊涂的,高墩儿已长大成人,身体也好了许多,健康的像一头牛犊子。
读大学之前,高墩儿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更没有独自一人走出过小县城。走进省城大学校门的那一刻,高墩儿就下定决心,走出小县城,离开父母,到大城市去。他不愿接受世人对80后的评价,他要证明80后有能耐,不“依老、啃老”。在父母眼里,高墩儿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高墩儿的这点儿心思,父母早已发觉。父母更清楚儿子的脾性,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挡不了。父母拗不过他,只好依了。
其实,像高墩儿这样的80后有很多、很多……
四年的大学生活一眨眼功夫就结束了。高墩儿顺利的拿到了文秘专业的本科毕业证,就毅然踏上了实现他目标的赴考旅程。
高墩儿乘飞机、坐火车、赶夜大巴、挤公交,奔波在各大城市的考场。他赴考历时4年,参加过中央级、省级公务员考试和国企、外企招聘,场次不下50。高墩儿觉得命运之神就在捉弄自己。他的考试成绩要么距离录取线相差无几,要么排名靠后。高墩儿未能如愿以偿,也没有超脱 “依老、啃老”的凡俗界域。他心灰意冷,甚至不敢正视现实社会。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命里注定就让我一切依靠父母吗?我就不能自立吗?我一辈子都要这样窝囊吗?”高墩儿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是坚持?还是放弃?……他最后还是被这个竞争残酷的现实折服了。他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回到山区小县城,回到他父母身边。
高墩儿没有离开养育他的山区小县城。在父亲高栓珠的周密运作下,高墩儿顺利的走进“县委大院”,成了一名地方公务员。他给父亲的战友丰魁县委书记当秘书兼通讯员。高墩儿的工作和生活起居都在县委分给他的单间单人秘书办公室里,与丰书记办公室同属县委大楼二楼,相距约30米。
高墩儿工作踏实、认真,人有活套。他有两样拿手本领:写材料和喝酒。他写出来的材料,非常适合领导的口味。他多次受到领导的夸赞。他的酒量大,一顿能喝2斤五粮液、茅台。他是地地道道的、忠实的县委书记陪酒员。其实,他的酒量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他父亲能够成为县一级局的领导干部,也是靠喝酒喝出来的。
高栓珠上个世纪50年代出生在一个偏僻、贫困的小山村里。他家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以农为生;他家兄弟姐妹6个,贫困潦倒,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家世代为农,没有一个人吃过公家饭。他小学毕业后,由于家里供不起他继续上初中,就把他抽回家挣工分。一个偶然的征兵机会,改变了他的人生。他被入征成为一名士兵。他很珍惜党给他的这份来之不易的恩赐。在部队里,他勤学苦练,老实诚恳,人缘好。他不到6年时间,就从普通士兵晋升到正营级军官。后来,他转业回到家乡,成为小县城的副科级领导干部。他的战友丰魁就任县委书记后,提拔他为县一级局正科级领导干部。现在的他可大不比从前勤奋、努力,他倒是变得越来越经世、老道、活套。他在官面前“阿谀奉承”,在下属面前“高高在上”,对待其他世俗之人简直就是“混世魔王”。他是绝对优势的三面人,也是小县城的万能人。你如果事求他办事,他连半点都不推辞,但须花点银两,放点血。
由于勤劳肯干和活套,高墩儿得到了丰魁书记和其他县级领导干部的一致赏识。高墩儿在县委办工作刚满2年,就被破格提拔为县委办副主任,职级副科。他的工作就是伺候好丰魁县委书记,给他当好秘书和通讯员。
2009年8月10日早晨7点,县委办公大楼依然沉浸在夜的梦境里,格外寂静。高墩儿向往常一样,6点30分准时起了床,整理好房间,洗漱打扮一番后,打开房门,轻轻地向丰书记办公室走去,准备收拾丰书记的办公室兼寝室。他边走边环顾一遍楼道,未发现异样。高墩儿走到距离丰书记办公室门口约2米时,断然停下脚步。那扇已被打开约5厘米宽、虚掩着的门瞬间映入他的眼帘。高墩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的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定睛一看,门就是被打开了。“丰书记不是昨天下午去市里报到开会了吗?今天才正式开会,难道是丰书记回来了?”高墩儿不停地问自己。他急忙上前两步,眼前的一幕茫然了。丰书记的房门锁被撬坏,撬痕清晰可见。他有点恐慌,心砰砰地跳个不停,“被盗”两个字占满了整个大脑。他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书记的办公室被人偷了?有人尽然敢偷县委书记?我该怎么办?这下完了,我年纪轻轻,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步,才刚刚几天,就出这样的事情。唉,真是命苦不怨政府。书记肯定会开除我”。高墩儿下意识地将左手伸进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县委办李良主任的电话。他把手机使劲压在耳朵眼上,尽力放低嗓门,稳住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丰书记,办公室,被盗”。此时,距离8点整上班还有50分钟,除了分住在其他楼层的几个秘书和通讯员外,大楼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前来上班的人。
李良坐在自家屋子的餐桌前,准备吃早餐。餐桌正中放着一杯热牛奶,一盘热馍馍,一碟油炸辣子;餐桌左角放着摩托罗拉v6手机一部。李良左手拿着一个连着一线、已被掰成两瓣的馍馍,右手大母指和食指、中指操着一双黑色竹筷,正往馍馍瓣里夹、添油炸辣子……李良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已夹好的辣子馍馍,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良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手机一看,是高墩儿打来的。李良瞬即接起电话,想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良真切地听到:“丰书记,办公室,被盗”。李良的身心聚然紧绷起来,但这位60后的男人毕竟老道,很快安稳下来。李良十分严肃地说:“小高,莫要大声嚷嚷,要保密,不要报警,不能走漏风声,你就原地不动站着,保护好现场,我先和公安局马槽局长联系。我很快就过来”。
李良多少有点奇怪,自己活了40余年,经见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县委书记办公室被盗还是第一次碰到,又发生在自己伺候的县委书记身上。他思来想去,老是觉得运气不顺。他在县委办主任这个位置已经干了6年了。前任书记在位时,他晋升处级领导干部本来十拿九稳了,市委组织部都考察并公示了,眼看7天公示期限就要过去了,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县财政局蔡信局长在省里、市里的根子硬,愣是把他晋升处级领导干部的名额挤兑走了。好在他对晋升处级领导干部这事不是十分在意,用他的话说“听天由命,一切结果都同意。”说句实话,李良还不是十分想离开县委办主任这把交椅,因为这把交椅十分看好,而且在这个小县城及辖区范围内,几乎可以呼风唤雨,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瞅着它。
马槽的电话通了。“马局长,这么早就打扰你了。我是县委办李良主任,有个事情向你报告。昨天晚上,有人盗了丰书记的办公室。具体盗了啥东西还不清楚,我正往去赶呢”。李良急切地说。
这个马局长的来头确实不一般,他老爸马步顺是原市纪检委书记,去年才卸任退休回家。马步顺离开领导岗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登门拜访市委书记,请求提拔他儿子马槽。市委书记答应了马步顺的请求。不久,市委就决定派马槽到小县城公安局任党组书记兼局长。
马槽出生于70年代文革后期,警校毕业,一直在市公安局工作,职务是宣传科科长,正科级。马槽身材魁梧,头大脖子粗,眼睛又大又圆,双眼皮,眼珠向外微凸。他挺着一个啤酒肚,像是怀胎足月。他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嗓门大,高八音。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有同样的体会-----磕碜人。老百姓给他取了一个外号“鬼见愁”。马槽在领导岗位上确实是新手,做事不老道,遇到事情容易冲动。他在小县城上任已两年了,但是,小县城的治安每况愈下,越来越差。喝酒打群架,走街串巷化布施诈骗老人钱财,抢夺妇女佩带的首饰等案件时有发生。两年来,共发生命案3起。小县城的市民们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晚上一个人不敢出门,爱打扮的姑娘、婆姨们都将首饰收了起来。老人白天关紧房门,不敢离开家半步。小县城的治安满意度在全省排名倒数第一。市政法委、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找马槽训过话了,要求他尽快制定出整改方案,扭转小县城的治安状况。
马槽诚恳的接受了领导们的训话,连夜制定出了一套整改方案,并逐级上报县委、县政府、市政法委审批。马槽每天六点三十分准时到办公室。这天早上,马槽正坐在办公室审批材料,就接到李良主任打来的电话,当他听到县委书记办公室被盗后,像晴天劈雷一样。他意识到,这起盗窃案的发生,意味着自己在小县城公安局长这个位子坐不了几天了。他定了定神,立即通知刑警队长李晓,走出办公室,直奔县委大楼。
李主任和马局长,刑警队队长刘晓和3名侦查员几乎同时来到案发现场——丰书记办公室。现场很快被保护起来,勘查、收集证据等工作也随即紧锣密鼓的展开……
这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楼道里人来人往……
高墩儿凑到李主任和马局长面前。只见他们嘀咕了一番后,李良主任才把“被盗”的事电话报告给丰书记。书记明确指示,仔细勘查现场,散会后,他就赶回。
书记办公室、卧室被翻得乱七八糟,狼藉一片……
现场勘查工作约进行了两个小时。丰书记具体丢了些啥东西,还要等他本人回来后才能知道。公安局立即成立了“专案组”,马槽亲自挂帅,侦破此案。
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封锁书记办公室被盗的消息,以防外泄,造成不良影响。可结果呢?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各个乡镇……市委市政府也很快知道了。书记被盗的消息最终传到了省城相关要害部门。书记被盗的消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严重。
马槽在小县城是去还是留,也和这起案件紧紧的绑在一起……
高墩儿虽然有他老爸这个后台撑腰,但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6个月以后,案件仍然没有破。高墩儿被明升暗降,下派到最偏远、最穷、各种条件最差的小乡镇当人大主席,职级正科,试用期一年,待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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