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这首歌是这样唱的:花中间最美的是牡丹,人中间最美的是少年。
我的兄弟王海东就是一个美少年。
那年我兄弟正好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我认识他是在我们采煤区号欢迎新工人的联欢会上,他站起来开口就涨红了脸,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他说:“我叫王海东,今年十八岁,住在棚户区,嘿···嘿···嘿”一个帅气十足的小伙,让大家惊奇不已,谁也想不到在咱们煤矿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帅气的小伙,比电影明星还帅。虽然他穿着依旧简朴,但透露着那股青春朝气,那英俊帅气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在这些都长得不错的新工人当中,他特别出众,十八岁的青春在闪光,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尤其是在这偏僻的煤矿山沟里。
他就说了这么几句,再也没说出话来。那年,我正好在采煤区担任技术员,也是青春闪光的年纪,自然喜欢这些年轻的新工人们,特别是腼腆的王海东。我是上世纪的五九年从东北煤矿学校毕业来江西煤矿工作的,毕业那年正好也是十八岁。刚到煤矿进行见习是就跟着我们采煤区的周师傅,我把周师傅当做是我的亲人。俗话说: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师傅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他像兄长一样关心、照顾着我,有时候真能感觉到像父辈那样的温暖。见习一年后,我担任了我们采煤区的技术员,不管怎么样周师傅依然是我的师傅。今天我特地把王海东安排在我以前的师傅手下当学徒,曾经有过同样十八岁的青春闪光的我,我特别喜欢他,自然这里面有些照顾王海东,因为周师傅心好、技术好,更难得的是他懂得煤矿井下如何才能做好安全生产,他会更好照顾王海东的。我相信,他会像带我一样照顾好王海东的。也正因为如此,王海东在周师傅的带领下,开始学采煤、打眼、支柱,再就是铲煤,拖料,样样都做得很出色,从不多言多语,一直埋头苦干,即使在井下劳动休息的时候,讲那些无聊的笑话,他也是笑笑而已。因为我和王海东长得有些相像,工人们在背后说我和他好像是兄弟一样的,再加上我跟班经常去叮嘱王海东干活要注意安全,他们就开起了玩笑。
有那么一天,我下井后在澡堂洗澡时,有人对我笑、说:“刘技术员,你老弟来找你了!”
“啊,我老弟?”我惊愕,心想什么时候有老弟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王海东,他走到我跟前叫唤我:“刘技术员,等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我妈请你去我家吃饭。”
“吃饭?”
原来是王海东的妈妈想请我去他家吃顿饭,算是感谢我对王海东的照顾。为了这顿饭,他妈妈把两个月发的肉票、豆腐票全都积存在一起,那天他妈妈就起了大个早去排队购买。那个年头,每人每月只有一斤肉一斤豆腐的年代,他家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这款待我。当我赶到王海东家时,他妈妈还在忙着,一直忙到热菜端上桌。他家热情得很,把我当做一个尊敬的客人,他家认为我帮了他儿子不少忙,非要感谢我。王海东是井下工人,那个年代井下工人待遇是比其他行业好的,虽然挖煤矿会很艰苦,但都安心。第一次到他家,我注意到了,他家就他和他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棚户样的房屋,木板、油毛毡、铁皮材料盖的屋,房里陈设更简陋,一个大间用木板隔成两小间,他妈妈住后面一间,王海东住前面一间,进门中间隔开算是客厅,后面再搭了个偏房做厨房,整个棚户区都是这样的,所以才叫棚户区。棚户区还有个来历,那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因国家闹饥荒,从全国各地逃荒来到这儿挖煤的,他们听说江西粮食多,有饭吃,尤其是煤矿粮食更多,再加上煤矿在山区,可以开荒种菜,捡煤块做临时工,可以维持生计。王海东家就是那个时候从河南漯河一带逃荒到江西的,当时没有户口,后来才落了户口,正因为落了户口,王海东才能参加工作当一名矿工。在王海东没参加工作前,一直都在矸石山上捡煤块、在洗煤厂油泥池内挑煤泥、在铁路货场挑煤上车皮,靠打短工挣钱糊口。他母亲也做些家属工活,尽管挣钱不多,还是勉强过得去。这不,王海东参加工作了,收入有了,家里环境也变了,最大的变化是王海东他这个人,过去他整日和煤泥、煤块、煤灰打交道,黑不溜秋的、经济困难,营养跟不上,发育也不是很好,煤矿上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个帅的小伙子。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小伙不也这样。王海东十八岁那真变成了一个美少年,论长相,海东与那些电影明星相比那也是毫不逊色,甚至还酷些,即使不修饰打扮也是一表人才,哪个见了不夸他长得帅,说不定有姑娘正想着他呢!可惜他没什么文化,仅是小学毕业。家里又没有背景、穷苦人家出身,长得帅也没用,只是可惜,投胎没投好。
这天出班晚点,到他家去时,午晚饭一块吃,边吃边喝老白干。两兄弟头回相聚,不免高兴多喝了几杯,我便醉了。当夜我就睡在他家,俩人睡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我俩还谈起了有关青年人性冲动的话题,我发现他还是一个不太懂的纯真少年,因我比他大几岁,有读了几年书,在这方面自然比他懂得多些。我们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朝气蓬勃、一身充满活力。快天亮了,海东突然问我,有兄弟没,他很想做我的兄弟,他跟我说,采煤区的伙伴们都开玩笑说他是刘技术员的弟弟,他很想认我做哥哥。他告诉我他的身世,他是一个孤儿,现在这个母亲是养母,他老家是河南漯河一带。并说:“刘技术员,我从小就想有个哥哥,你愿意做我的哥哥吗?”
“昨天,在澡堂。你不是叫了我一声"哥哥"了吗”我想起了这件事,“如果你认为可以的话,你就喊我哥吧!”
“哥”王海东用双手端着我的脸叫我。
“嗯”我也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海东,我也想要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啊”
从那天开始,我们就真成了像亲兄弟一样,我喊他就改口为“海东”了,这样比喊“王海东”名字更亲切了不是。
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海东家里的一分子。他妈妈也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我也喊他妈妈为大妈,就是妈妈的意思。每次去他家,大妈总要把好吃的留给我,我也常常住在他家。很多时候我和海东睡一张床上,我们兄弟间的情谊也越来越深厚。我把海东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每次去他家都有一种归属感,有的时候我都忘记了我是来自东北,故乡的一切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我是自愿来江西煤矿的,当时来江西是想换个环境,因为我的父亲曾在旧社会国民党部队里当过一个排长,在那时被称作“伪军官”,由于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我干什么都不顺利,那个年代是很特别讲阶级出身的,我们这样的家庭属于内部控制,不得提拔重用的,就连婚姻也受到影响,谁愿意嫁给一个“伪军官”的儿子,何况在遥远的煤矿上呢。我毕业来煤矿后,也曾有人做媒介绍,几乎全毁在家庭背景上。
由于认了这个兄弟之后,我对他倾注了更多的关心。有一天,我听说他病了没来上班,我急了,下井上来洗完澡,扒了两口饭就往棚户区跑去他家,查看究竟。
“海东病了?”我进屋就问大妈。
“嗯!”大妈一脸的忧伤,似乎有难言之隐,她告诉我海东一整天不吃也不喝,躺在床上。快中午时分他独自一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眼看快吃晚饭了都没见人影回来,正担心着她儿子呢。
“我怕他出什么事情?”大妈忧虑的对我说“你帮我找找看。”
“别急,我去找找看。好吗?”
“大妈,你放心。海东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回来的”临出门时我又安慰大妈说。
我从他家出来,走到三岔路口,寻思海东会跑到哪去呢。我回棚户区转了一圈打听,然后又转到矿区中心的商店、小吃部、俱乐部、打光球场等地方跑了一圈,都不见他的踪影。我又从打光球场往井口方向走,这中间要走一条大道,走着顺势从井口洗煤厂煤仓后面爬山,就在矸石山背后的峡谷中的一个大樟树下,老远就看见了海东,他独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块岩石上,双手抱膝、脑袋搭在膝盖上,呆坐着,一直在想心事。此时我发现他这几天瘦了许多,眼睛里赧然滞留着一层忧伤的阴影,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
“海东,你这是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海东抬头望了我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
海东哭得很伤心,他抱着我大声痛哭起来,像一个小孩子,不知受了多大委屈似地,那样的伤心,我紧紧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别哭了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告诉哥好吗?”
“哥,我难受,我不知道如何说。”海东一直不肯说只是哭泣。
“别害怕,跟哥说,哥会帮助你的”
海东开口说了,“哥,我要被逼迫结婚了。”
“是吗?你跟谁结婚呢?”
“那个矿灯房的周姑娘,住山边村的······”海东低声答道。
我想了想问他:“你同她谈过恋爱?”
“没有,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海东吞吞吐吐的说。
“恋爱都没谈过就要结婚?真稀奇,你同她熟悉吗?”
“不熟悉”
“那这是包办婚姻,谁包办的?”
“没有谁!”海东不敢正面回答。
“没有包办,你结什么婚啊,你才十八岁,还不到结婚法定年龄。婚姻法规定,男必须满二十,女满十八,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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