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那是在一九八八年旧历八月二十六日,父亲带着满脸泪水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用心血养育成人的几个儿女,离开了他膝下绕腾的孙子,离开了他一生勤劳创建的家园。从此他所经历的一切欢乐与忧伤、幸福与苦难,都随着那颗炽热的心停止跳动而结束他的一生。从他离开我们那瞬间的面容,给我们留下很多很多的遗憾……父亲离世赴仙那天,恰遇我的大女儿结婚请客喜庆的日子,那时我们全家已迁往马灌街上,在他生命垂危时我没有在他身边,对父亲的照料全靠哥哥、四弟、五弟具体护理照顾。当时由于我女儿结婚请客整个大家庭忙东忙西,筹办婚礼,在那天晚上,哥哥安排了他的儿子丁大成陪睡与照顾。据丁大成回忆:他早晨起床时,父亲还嘱托他因口渴想喝碗米汤,可一小时后送去米饭和米汤时,父亲因病魔缠身离开了我们,去世时间大约是早晨七点左右。 这天,哥哥和两个弟弟以及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前往我家,吃我女儿的结婚喜酒。在婚礼过程中,他们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其原因怕影响我女儿结婚请客的喜庆日子,女儿婚礼结束后,哥哥和两个弟弟才告诉我:父亲今天早晨七点多钟去世。我当时一阵炫目,好像晴天霹雳打在我头上。对于父亲的病情,我虽然在思想上有所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恰是我女儿结婚请客这天离开了我们。下午,我们火速赶回老家,看见父亲已身着青布长衫,以僵硬的躯体长趟在堂屋中间,此时此刻,我已身心麻木,跪在父亲灵柩面前,望着父亲的面容,眼泪不停往下流,何许以任何语言、行动都表达不出我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同时内心感到愧疚,在他离世前夕,我没有在他身边守候,看到父亲离世的面容,不难想象他多么渴望我们在他身边。至今,每当想起父亲时,他离世的面容常浮现在我眼前,留下的却是无尽的思念。 父亲啊,我回想您八十个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您生在清朝末年,长在民国时期,前半生您衣不遮体,食不饱肚,既艰苦又劳累,过着一穷二白的苦难日子。解放后您年近半百,穷苦人民翻身,在集体年代里,生活得到改善,在建国一段时间里,生活物资任然紧缺,您晚年时期,全国掀起改革浪潮,土地下放到户,经济条件逐步好转,但您却病魔缠身,未能享受快乐晚年。父亲啊父亲,每当回忆起您沧桑的面容,您为了您的儿女们,朝朝暮暮营家计,寒寒苦苦度春秋。您为我们八姊妹成长弯曲了脊梁,时时刻刻为我们超劳奔波,为这个家走向富裕与富强想尽脑汁。您的一生坎坷,映照了唐代诗人李商隐写的诗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了,蜡炬成灰泪始干”。记得小时候您时常讲述到石柱县躲兵逃难,为了我们这个家,不劳艰辛,背烂棉絮步行百里前往石柱汪家园换取包谷子养育我们几姊妹,您的大功无私奉献精神常回荡在我脑海里,名流千古。您年轻时代走过的坎坷经历,我给您慨括了四句话:“悠悠往事太心酸,民国时期却苦难,风华正茂少年时,躲兵逃难入深山”。 我记忆犹新的是一九五二年至一九五三年年间,那时我才13岁,奶奶病故,相继哥哥结婚分家,二哥响应国家号召参军抗美援朝,姐姐结婚出嫁。这时家里还有七口人,有您和母亲、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在我们五姊妹中我排行老大,我多么渴望读书学习,想改变自己的人生,由于家里条件贫穷落后,吃穿都出问题,又想到四个弟妹们,我肩负着重任,放弃了读书的机会,一心为全家人生存而努力,摆脱苦日子。记得在1954年,我与父母一起参加劳动,承担家里所有农活,在农闲和每天早晚就与父亲编制草鞋来维持家里零星开支。在那个年代,全国各地经济落后,缺吃少粮,建国仅几年时间,人们生活艰苦,只能自力更生。那时人们穿鞋一般以草鞋为主,由于父亲做的草鞋质量好,款式好看,对人和蔼可亲,很受大家的青睐,只要拿到街上就一抢而空,同时也能卖到较好的价钱。当时我们家里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以做草鞋为主,在农闲期间,几乎每天不分昼夜做草鞋,特别是冬天母亲为我们做草鞋生火盆取暖,陪同父亲身边缝补衣裳或扎鞋底,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我心里很快乐,感到家里温馨、甜蜜。记得有一年春节过后,我与父亲做好了草鞋,天还没有亮就背着50双草鞋徒步前往40多华里外的三汇场去买,那时没有公路,只能走崎岖山路,没有照明,只能摸着记忆路线前行。到了三汇场不到两小时全部卖光。父亲就将部分卖草鞋的钱买了80多斤的红薯,离开三汇前我与父亲到食店吃了一顿饭,父亲打了一提白酒和一斤炒花生,对于当时来说,是非常好的美食,又加上肚子很饿,很快吃完。吃完饭后,就背着红薯回家,记得我背了20斤左右,剩下的全部是父亲背的。离开三汇场不远,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就流鼻血,当时父亲说是吃了炒花生心火重引起的,父亲就在我身上穿的烂棉衣里扯了一坨棉花塞在我鼻孔里,再继续赶回家的路,当时我才13岁,对于20斤来说已是超负荷,也没有经历徒步走几十华里路程,崎岖的山路,陡峭的悬崖,翻山崇岭,全是羊肠小道,爬坡上坎,肩上的红薯感觉越来越重,那个滋味真不能以语言来表达,耗费了很多体力,加之又非常饥饿,父亲看到这情形,减轻了我很多负担,加重了他自己。就这样走走停停,双脚被草鞋打起亮泡,疼痛难忍,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吃了饭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 父亲日夜奔波,忘我挣钱养家糊口,为钱辛苦为钱忙,天明仍劳作,幕归时披星戴月,所得能几许,聊以度晨昏。父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一双苍老的手,手背几股粗筋,手心全是黄色的老茧,特别是在夏日高温的烈日,光着身体,挖炕地,黑油黑油肩膀,从无怨言,为了我们能过上好日子,整日埋头苦干。在他的带动影响下,我们也自觉自愿的做力所能及的农活:磨面、割草、弄材、煮饭、洗衣等家务事情,减轻父母的劳动。由于受国家政策影响,成立了初级农业合作社,走集体化道路,靠吃大锅饭,实行平等主义,一年苦到头,始终没有多大的收获,换来的是贫穷落后,一无所有。 父亲一生勤劳、不怕苦、不怕累、艰苦朴素,遇到艰难险阻总是想尽办法解决困难,度过难关。仅管他在晚年时期股骨受伤不能自理,行动不便,但每天坐在屋里,帮我们几兄弟做力所能及的家务琐事,比如编背篓系、编制撮箕、育刷把等家里必备需要的生活用品及农业工具。每天还看报纸,了解国家政策方针,时常指导我们怎么做农活,教育我们怎样为人处事。这就是我的父亲:平凡而伟大的父亲! 父亲走过几十年的片段生活,笔墨难以尽述。只是从我最有印象中选择了几个片段。从60年代到80年代因我工作需要离开家里,无法叙述他的事迹。父亲把我们养育成人,是他的思想品德、实干精神影响了我的一生,从而得到幸福美好的家庭,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中,我们一直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仅管我年近古稀,但仍然继承发扬父亲的光荣美德,教育我的儿女。 父亲离世已有25年,对父亲的思恋深藏心底,每当回到老家看望我年轻时代生活的地方,看到至今残留的房屋痕迹,情不自禁的想起我的父亲,他的养育之恩,在迷惘的泪水中似乎看到他为我们操劳、担心与爱护情形。我只能默默的祈祷父亲在天国永远无忧快乐,在此,为父亲再敬上一柱香,烧上一叠纸,祈祷父亲在九泉之下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