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把我拉黑,我把你也拉黑,咱们谁也不要再理谁了。” “哪有当爸爸的把自己的女儿拉黑的呀?”妮妮还在等着对方回心转意,但是他的qq已经不在闪亮了,她呆坐在那里,失神地望着窗外,心里空落落地。宿舍里没有人,她突然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她叫他是爸爸,但他不是她的爸爸,他比她的妈妈大了一个轮回,他没有跟她的妈妈结婚,却做了丈夫该做的所有事情;他不是她的爸爸,却像爸爸一样给她买好吃的,供她上学直到大学。他有自己的妻儿,有妮妮和她的妈妈,还时不时地有别的女人。她恨这个男人夺了她亲生父亲的妻儿,她却感谢这个男人,在她的母亲最无助的时候接管了他们母女。 十五年前,妈妈才23岁,妮妮已经五岁了,才领了结婚证不到半年,爸爸就因为打架被抓了,被叛了十年。妈妈一个人带着妮妮,心情不好,生活拮据,所以经常打她,幼小的她看着弱小的母亲,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帮帮她们这可怜的母女。 就在这时,她看到“善良的坏蛋”来到他们租住的房子,给她买了妈妈一年都不能满足她吃一次的冰激凌,带他们母女出去玩,她好像觉得自己有爸爸了一样的感觉。那个“善良的坏蛋”长的不帅,也没有什么架子,来到她们的出租屋还会洗菜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妈妈做的很难吃的饭。他们讲话从来也不避讳,他常称她的母亲“宝宝”、“宝贝”,肉麻的让妮妮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他们两个依然亲亲我我。 妮妮很奇怪自己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段风流?她长的并不漂亮,不会说话,不会做饭,丈夫进了监狱,自己还带着个孩子,这样的条件有哪个男人能看上?但是渐渐地,妮妮发现他对母亲是真的。他接纳了母亲所有的放肆,所有的不会不懂;为了让妮妮接受更好的教育,还把她送到私立学校去上学;不仅如此,还帮助母亲的弟弟通过驾校培训,到市里公交公司上了班;还带着妮妮和她的母亲去异地的监狱去探监,监狱中的父亲尽管年轻,但是剃着光头,穿着犯人的衣服,而且说什么话都要回头瞅瞅身后的看守,看见了妮妮没有久违的欣喜,只有满脸的冷漠,妮妮很害怕,妮妮觉得真希望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有一次,她从学校回来,发现母亲身上到处是淤青,她哭着问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母亲不回答,后来才说是他打的。她急着问询: “为什么?他对你不是很好嘛?” 母亲说,她和朋友喝酒,晚上十二点了,他去把她接回来,进门二话不说就把她打了一顿,然后他就走了。 妮妮哭着告诉妈妈:“我们不要他了,再也不要跟他来往了,他给我们的一切都退还给他。行吗?”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我最担心他再也不理咱们了,那样咱们娘儿俩可怎么过呀?” “可是他会打你,把你打成这样子的……”妮妮抱着母亲满是淤青的胳膊说。 “没事的,几天就好了,他打我我也喜欢他,他有另一个家我也不嫌他,他在外边还有别的女人我都不嫌他,他对我们的照顾是真心的,就连你的父亲也做不到这么周全。”母亲突然坚强固执起来,妮妮真是说不清楚这两个人世怎么回事。 妮妮口上说着不要他了,但是她也已经渐渐地接受了这个男人。他没有豪言壮语,却像一棵大树一样,让她们母女有了安全感,让孩子们不敢再欺侮她;在她考试成绩优异的时候,领着她去吃麦当劳,尽管麦当劳很贵,他自己都舍不得吃,但他每回都会陪着,看着她吃完,然后再领着她回来;尽管他昨天才打了她的母亲,但是第二天,他又买着他们母女爱吃的东西过来了,没有道歉,不说理由,很是霸道,仿佛他所行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她们都没有说什么,还像往常一样接纳这个坏蛋。 在妮妮十三岁的那年的一天,她的父亲服刑期满提前释放了,善良的坏蛋和母亲把父亲接回了出租屋,并且他把身上所有的钱一共柒仟元都留下了。还吩咐父亲跟母亲好好过日子。但是习惯了成熟的他的母亲已经不能接受父亲了。刚刚出狱的父亲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技术,没有钱赚,思维跟不上时代,性格里显得唯唯诺诺,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女人开心。每天闲在家里不会收拾家,做不了饭,跟母亲已经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了。母亲每天宁愿睡在朋友家客厅的地板上,都不愿回家看到这个男人——妮妮的亲生父亲。 终于半年后,母亲和父亲离婚了。母亲没有任何的感伤,反而觉得很解脱,父亲没有任何反应,木讷地望着母亲拉着妮妮远去的背影。妮妮回头看看,看见那个父亲,一个人立在风中,任由着风吹乱他的几乎没有的头发,吹进他的没有上扣的衬衫。妮妮真想留下来安慰一下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尽管现在好像没有任何感觉的男人,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停下来哪怕叫一声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一声“爸爸”。 妮妮知道,母亲的解脱是因为心有所属的,而父亲的木讷却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入狱十年她都没有跟自己提出离婚,现在出狱了却又离了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出来,自己还是个有妻有女的人。父亲早就知道她们母女有人在照顾了,但是身在监狱也没法顾忌这些;当他出狱时,善良的坏蛋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暂时的生活费,然后就很少联系了。他管善良的坏蛋叫哥,他真的很感激这个代替自己的男人,但是他什么都表达不出来。而刚刚出狱的他与善良的坏蛋相比,真的没有任何优势,没法挣钱养家,更没法给予女人所需要的安全。想想他跟她结婚生女一共度过了颠颠簸簸的五年,自己入狱带给了她无尽的伤痛;而他跟她没有结婚却默契相处了十年,不论是思想的、精神的,物质的他都超过他无数。 她给善良的坏蛋打电话说,她跟丈夫离婚了,善良的坏蛋就又开车把她们母女接回来原来的住处。不问为什么,也不说很盼望,日子就是照常的过,时间就是这样一天天地磨。他依然有时间就回到这里,过年过节就回到自己的家里,隔三差五就出去找到别的女人。搂着她的时候就很专注,很深情,看着妮妮的时候就很温情,很关心。每当这个男人出门,她们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一去不回,但是幸好,每回都在隔几天后回来了。 他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他只是开了一家小旅馆,母亲就是在那里当服务员结识了他,结识了以后,她依然是他的服务员,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听他使唤。他也只是按服务员的工资开她,但是她的工资是不需要花的,因为她和女孩的所有开支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后就都是由他来支付了。她只是在按捺不住的时候给他排上老长的队去买名牌的服装,而她自己却舍不得穿。 他从来不发火,就连生气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所以人们捉摸不透他这会儿是不是在真诚,待会儿是不是在生气;但是他待朋友很义气,当他的战友有事的时候,他抛开了一切事情陪在身边,好几次差点儿去打架,他依然坚挺的站在战友的身后。 他从来没有侵犯过妮妮,他就是把她看成女儿,不是亲生的女儿却在宽容的同时不允许她放纵。有一次,他发现妮妮在高中就搞了个小对象,在她回家的时候,进门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让她跪在墙角半个小时。母亲没有过来劝阻,等她跪完了善良的坏蛋才告诉她为什么?但是她不恨这个坏蛋,因为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孩子了。 后来妮妮考上了大学,他比妮妮的母亲还要高兴,因为尽管他自觉在社会上混的还不吃亏,但是他只有初中文化,而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不如妮妮这样用功,这样上进。就在妮妮打点好行装准备上自己的大学的时候,妮妮告诉这个坏蛋:“爸,就算我的亲生父亲也不会待我比你好,如果我跟了我的亲生父亲也许我早就退学了,我的父亲没有力量供我读书,更不可能供我上到大学。”她第一次给了这个男人一个拥抱。 就在寒假回家的时候,已经长大的妮妮跟她的脾气很大的母亲拌嘴了,她来上学母亲都没有送她,她憋着气跑了出来。善良的坏蛋于是在网上跟她聊天,不听她的解释,却一味地指责她不应该那样对自己的母亲。妮妮觉得自己很委屈,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反驳了。善良的坏蛋觉得她是在不听劝了,于是在qq上把彼此都拉黑了。 一天过去了,qq上的头像没有闪,妮妮的电话也没有响。 两天过去了,qq上的头像没有闪,妮妮的电话也没有响。 三天过去了,qq上的头像没有闪,妮妮的电话也没有响…… 妮妮快要发疯了,仿佛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呆在沙漠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看顾。世界好大,自己很小;宿舍很小,她却很冷…… 终于她再也按捺不住了,拨通了善良的坏蛋的电话,一接通对方就说: “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打电话过来!”她的泪又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