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老娘的亲姊妹。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的称谓。
对于三姨的最早记忆,应该是在我四五岁的时侯。那时,三姨新婚,婆家和外祖父家都在村子里唯一的老街上。
第一次去三姨家,是因为她做“小月子”,我跟着娘去送鸡蛋和红糖。
大约隔了半年的时间,我突然听娘说三姨和姨夫离婚了,至于原因,小孩子家也不敢问。
离婚后的三姨,在娘和小姨的撮合下,没有多久又嫁到了村西三里外的李家坪。新姨夫姓李,在家排行老二,人挺老实的。
三姨再婚的那天,我才知道,新姨夫前边也有个媳妇,生孩子时大出血,大人没保住,留下一个男孩儿,一岁多一点。
从李家坪回来后,我问娘:“俺三姨的命为啥这么命苦呀?”
娘说:“小孩子家别问大人的事。”
再嫁后的三姨,日子终于安稳了下来。
一年后,三姨为李家生了一个男孩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秋天的一天夜里,小表弟突然发高烧身子直抽筋,三姨赶忙把孩子往村里的卫生所抱。天明,赤脚医生倒是把小表弟的高烧给治住了,孩子却不会哭不会笑了,一家人看势不对,又赶忙连夜把孩子送到县医院。
在医院。医生说:来的迟了,孩子的退烧药用量太大,给治哑了。为此,三姨哭了好一阵子。
又过了两年,三姨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孩子算是没有再出意外,健康健全地长大成人。
三姨家住在颍河南岸,生产队的土地却在颍河北岸山坡丘岭上,常年收不了几粒粮食。一家十几口人,上有公婆妯娌小姑,下有侄儿侄女,每年的青黄不接季节,老小们都吃不饱肚子。于是,她常到我家走亲戚,因为我家住在乡镇的集市街面上,加之,父亲是公社拖拉机站的站长,生活上毕竟要好些。可是,三姨每次到我们家从不手空,不是捎把花生就是带点芝麻,要不就是一把绿豆。
那些年,三姨每次进俺家门,我见了总是亲热地喊一句:“三姨来了。”
唐山大地震的头一年,三姨央求父亲把姨夫招进拖拉机站,学开车。一个月二三十块的工资,村里人很羡慕。
打此,三姨到俺家的次数多了,捎的东西也多了,给娘说些家长里短的趣事,大有讨好巴结之嫌。
村里把土地分给各家各户耕种那年,三十五岁的三姨隐瞒着村干部又偷偷要了一个女儿。
之后,三姨为了家里的日子过的像样些,就和姨夫不停地劳动,干完地里干家里,经营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无论是己出的,还是前边留下的,她都亲生对待。
三年后,公社的拖拉机站也给解散了。三姨只好四处借钱帮助姨夫和别人合伙买了辆汽车跑起了运输。
姨夫在外忙碌,三姨一个看着家里的招呼地里的。
我进县城读书后,三姨到我家串亲戚的次数少了,我也是更难见到她了。
后来,我高中毕业参加工作、并结婚有了孩子,乡下的三姨,只有逢年过节时,我才偶尔见到一次。 只是三姨,人老了许多,气色和精神都大不如以前了。
1999年的深秋,正在单位忙碌的我突然听到三姨病故的消息。惊愕之余,我匆匆赶回家里。
原来,三姨一年前就感觉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后,才得知得了不治之症。老实本分的姨夫李领着三姨到省城郑州求专家治疗花空了家里所有的钱。
三姨临去世的那天,她还到镇上赶颍河大集买化肥麦种,回到家里洗头时,不小心着凉感冒激化了病情,离开了逐渐富裕起来的生活。
三姨下葬的那天,从老娘哭诉里,我才知道,三姨九岁时,外祖母就去世了。等到三姨好不容易长到十八岁,外祖父给她找的女婿,却是个脚踏两只船的白面书生。
三姨的棺椁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姨夫李前妻的张氏娘家也来了不少人行孝。他们都把三姨当做自己的亲闺女看待了。
凉凉的秋风里,我目送着远去的三姨,再看着自己脚上一双,故去的最心爱的人做的最为精致的布鞋,心里不自觉地流下了酸楚而痛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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