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咋不回来呢？”满头白发的奶奶手扶着门框，眯缝着的一双眼睛望着门前竹林的小路，喃喃的念道。

　　“妈！别望了，你知道的，她爸爸把她接回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儿子王全正坐在小竹凳上编着竹筐，竹蔑条在他手里飞舞着。也许是老了，手不大灵活了，竹蔑条不大听使唤，他编得很慢。

　　“养了她十二年，就这样让她走了，你不心疼，我心疼。”想起她一手带大的小孙女，奶奶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燕子跟着她在山坡上打猪草，她会说：“奶奶，这儿有条沟，别摔了”；她会说：“奶奶，我来背背篼，我背得动”。……，燕子那稚嫩的话语总在耳边回响；那皎小的圆脸总在眼前浮现。

　　“我养不起她了，让她回去，她会过得好些”　。

　　王全虽说也不过才五十岁，却己经显得苍老了，一个驼峰似的肉包压在他背上，使他显得格外矮小。

　　十二年前，本村一个叫李素华的大妈抱来一个刚满月的女婴到家里来，说要把女婴送人，王全的妈见儿子快四十岁了，因为穷，因为驼背，也没成家。也就同意了。想把她养大，等王全老了也好有个依靠。他还给这个女孩取名叫小燕。

　　“都怪我们太穷了，养不起她，她走了，你老了怎么办？我是担心你呀！”王全的妈慢慢的转过身，步履瞒珊的走进屋，在凳子上坐下。

　　一间土墙屋，没有什么家具，显得来空空荡荡的。

　　“王大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进了屋，喊了一声。

　　王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没站起身。

　　“你来了？坐吧。”

　　“我那燕子呢？怎么没回来？”

　　王全的妈也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燕子的亲生父亲。一个月前，就是他到家里把燕子带走的。他叫陈华。

　　陈华放下背包，从包里拿出一块猪肉放在桌子上。

　　“大妈！燕子隔一会就回来了。”

　　“陈老弟，燕子回来干啥？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要她了。”

　　王全停下手上的活，对陈华说。

　　“王大哥，这么多年来，不是你收留了燕子，燕子早就没命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燕子啊。”陈华轻声地说着，眼睛似乎也有些湿润了。

　　是啊！陈华是该说对不起，当年，是他托一个亲戚把燕子抱走，给她找一个好人家，燕子出生时，没有计划生育指标，他交不出超生罚款。再说，他己经有两个女儿，这又是一个女儿，她有些嫌弃她。尽管他那位亲戚给她找的这户人家也很穷，他也没再去把她找回来，还与王全签了抱养协议，让燕子的户口上在王全的户头上，这样，燕子就成了王全的养女，是王全养育了燕子十二年。

　　一个多月前，王全找到陈华，叫他把燕子领回去，他实在养不起她了。家里也实在太穷了，要不是村里给办了农村低保，这个家还真的过不下去了。燕子小学快毕业了，要上初中上大学，他又能拿什么钱去供他？与其让她跟着自己受累，还不如把他送回去，让他今后有好日子过。就这样，王全把燕子的身世给他讲了。并说了要把她送回亲生父亲身边的意思。燕子当然高兴。他早就见过陈华，知道陈华办起了养猪场，生活过得很好，陈华的家也离他上学的学校很近。于是，她高高兴兴的跟着自己的爸爸回到了自己的家。

　　“王大哥，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为燕子付出了很多，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五千元你收下，算是我的补偿吧！”

　　陈华从钱夹里拿出了五千元放在了桌子上。

　　“这······”王全看着桌上的五千元钱，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知道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我会想办法再多给你一些钱的。”

　　“我不要钱！把燕子还给我。”王全的妈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

　　“妈！······”王全急忙站起身扶妈坐下。

　　“奶奶，我回来了！“一个扎着小辫穿着花衣服的小姑娘进了屋，背着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刚釆的野蘑菇。

　　奶奶忙把燕子抱在怀里，紧紧地，生怕她又走了。

　　“陈老弟，你怎么送她回来了？”

　　“王大哥，燕子的户口不是还在你户口本上吗？他仍然是你的女儿啊！”

　　“爸！我是你的女儿，我永远是你的女儿！等我长大了，我要服侍你一辈子。”燕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全面前，一双大眼睛闪着泪光。

　　“王大哥，你放心，我不会把燕子从你身边夺走的。她现在回去，由我来负责她今后的生活、读书、工作、结婚，你就不用操心了。”

　　“爸！我每个星期五回来陪你，星期一才去上学回我那个家好吗？”

　　“好！好！好！”王全笑了，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欣喜，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的好女儿！”

　　“奶奶，我们去煮回锅肉，你们好久都没吃肉了吧，你看，我还捡了这么多野蘑菇呢。”

　　“好，燕子乖！”奶奶紧紧的拉着燕子的手。

　　三个人太高兴了。待回过神来，陈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门走了，门前竹林的小路上，陈华迈着轻快的脚步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