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情是地老天荒的荒，不离不弃的弃，永不磨灭的灭。

如果还有下一世，伊人红妆，定嫁为你妻。

一、

2012年，我和晨光在青岛海边买了一所房子。房子不大，但是却像海子说的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晨光的病情已好转，虽然每天都需要吃大把大把的药，但是他从来都不厌烦。他黑色的眼眸深邃的像浩瀚的宇宙，嘴角弯起一个苍白的弧度，“子苏，我不能对不起你的肾。”

海风咸咸的，砂砾在月光下褶褶生辉。我就像其中的一颗，那么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晨光把我轻轻的拥在怀里，清新的薄荷味里掺杂着药味，暖暖的令我窒息。他轻抚着我的长发，淡淡的说道，你要想他了，就回去找他吧。

我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很咸很咸。

秦歌，我是在想你吗？

2005年，我第一遇见秦歌。隔壁家的陈阿姨通知我去参加子杨的家长会。

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压在箱底的乳白色的手提袋，里面装着一身我所拥有的最好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洗的有些许泛白的牛仔裤。衣服原先的主人叫远远，是隔壁李阿姨的女儿。

我仔仔细细的洗漱，一条长长的马尾垂至肩头，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沧桑。

夏末秋初，天气泛起丝丝凉意，我涩涩的站在子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子杨的班主任是一个长的很威猛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我。然后用极其不满的语气同我说，“我不是通知黄子扬让他的家长来吗？难道你是他妈？”

我低着头，万箭穿心，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见玻璃摔碎的声音，清脆逆耳。子杨叛逆的脸渐渐清晰在我的眼前。他愤怒的表情让我无法用语言形容。一地的琉璃碎片，像极了班主任惊诧又愤怒的表情。子杨摔碎了办公桌上的玻璃杯。

“我说了我没爸没妈！你为什么还要为难我的妹妹！”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像是被惹怒的雄狮，拳头紧紧握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犯了错误不承认也就算了，也不能不认爹妈了吧？你是不是不想上了？”班主任一脸的铁青和疑问。

是的，子杨说的没有错，我们没有爹妈。因为一场事故，只剩下我和他两个相依为命。我只比子杨小一岁。入学那年，奶奶还在。原本应该一起高高兴兴地唱着入学歌和小孩子一起玩耍的我，永远地失去了机会。奶奶拄着拐棍，瞪着眼睛和佘太君一样威严的说，“子苏，你不能上学。你应该让哥哥上学，女孩子上学没用的。”

子杨就在一旁用稚嫩的小手晃着奶奶的胳膊，哇哇的大哭，“奶奶，我求求你让妹妹去上学吧，我养活她。”

奶奶不屑一顾，不停地用拐杖敲打着台阶，“子杨，你是男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没出息。等奶奶走了，你迟早要饿死你妹妹的。”那时候的我们无法理解生活的不堪，但是我丝毫不埋怨。如果让我们自己做选择，子杨一样会把机会让给我。

子杨还在和班主任剑拔弩张，但我不能让他离开学校，我颤颤的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冷静，然后蹲下身去，一片一片的捡着地上的碎片。眼泪流过脸颊，冰凉冰凉的。不受身体的抽泣，手上被玻璃拉开一道口子，冒出殷红的血。

这时清秀如春风的秦歌走了进来，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把手里的作业本放到办公桌上，就帮我一起捡起玻璃碎片。我知道，这个男孩子注定是我命中的劫。

年少的我们最不可抵挡的两种男孩，一种是干净纯粹的美好，另一种是霸道冷漠的邪恶。而秦歌就像一抹晨阳，照亮着我黑暗的世界。

二、

因为家庭状况原因子杨没有受到处分，但是世态炎凉的阴影深深地种进了他的心里。他依然会打架，但是对我却是特别的好。周末回家他用省下的生活费为我买了小摊上卖的小零食，然后又递给我一盒创可贴，“喏，这是秦歌让我带给你的。”

子杨转身要走，却忽地回过身来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他哭了，我感觉得到他身体的触动，“妹子，哥哥对不起你！”我轻轻的推开他，替他拂去眼角的泪滴，我说，“哥，哪有什么对得起和对不起？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哥。”

时间如白驹过隙。子杨已经长成帅气逼人的大男生，加上他桀骜不驯的个性，深得很多小姑娘的喜欢。而我也在心里默默喜欢着一个人，静静的听着他的故事，远远的看着他的行踪。子杨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的问我，“子苏，你是不是喜欢秦歌啊？你要是喜欢他，哥去跟他说去！”当时他说的跟要去绑架秦歌似的，我的脸羞得像七彩云霞，头却像只拨浪鼓一样，摇啊摇啊。

其实我多么想说，我喜欢秦歌，这些年一直都喜欢他。

秦歌到底还是知道了。他却似乎有意无意的躲着我。我去学校看子杨的时候偶尔看见他，他都会尴尬的一笑而过。我的心就像被一千万把不锈钢的利刀凌迟了一万下，痛得无法呼吸。我张开嘴想喊他一句，秦歌。可是我始终是没有勇气，因为我不知道，一无所有的姑娘该拿什么来爱心爱的男孩？

他有高高大大的身躯，白皙的皮肤，而我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又瘦又黑。他有乌黑的眼睛，单纯而明亮，而我因为世俗沧桑在眼眸蒙上一层迷雾。他有满腹的文采，君子翩翩，而我没上过一天学，连名字都写的像蚯蚓……这样的一个我，到底拿什么来爱我亲爱的秦歌？

我再一次的被请进了办公室，这一次学校领导再也不会给子杨机会，他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更深深的伤害了我的自尊。

子杨在回家的时候看见秦歌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一时抑制不住，冲上去打了他。子杨恨恨的问秦歌，“在你眼里我妹妹算什么？你知道她每天都在询问你的一举一动，你知道她每次来学校看的都不是我，是你！如果你不喜欢她，就不要对她好啊？”

不知所措的秦歌愣在那里，他或许真的不知道，这样一点点好会让一个女孩爱上自己。

对，就是这样一点点好，让自卑的我把你藏进心里当成珍宝。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仔细的擦拭。擦拭的是晶莹剔透的你，划伤的却是我鲜血淋漓的心。

我把奶奶留下来的老母鸡炖了。到医院的时候秦歌正在打点滴。他脸色白皙，带着一点憔悴。看我进来，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像透明的溪水，清澈干净。我把汤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结结巴巴的说，对不起，我来看看你。眼睛盯着天花板，双手不知所措的乱搭着，不停地发抖。

秦歌起身拉我坐下。他的眼睛明晃晃的盯着我，那么的温柔，“子苏，你当真是喜欢我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这一刻，日月同辉，我的心里荡漾着的爱意，表露无疑。

秦歌微笑着，眉毛紧缩，“你知道我为何要有意的躲着你吗？因为子杨跟我说了你的一切，我怕我会无意间伤害到你。我不知道怎么来爱你。爱情就像两只刺猬拥抱，拔掉尖锐的刺无法保护你，不拔掉又无法拥抱你。”

三、

子杨退学了，他像疯了一样把课本从五楼扔下。旋转、零落，就像枯萎的树叶。而我就蹲在楼下，捡着这些“价格不菲”的书。秦歌在一旁默默的替我捡着。他的眉目多了一丝忧愁，多了一丝心疼。我多想伸手抚平他紧缩的眉角，可是当手伸出，又傻傻的悬在半空中。

秦歌伸手拦住气势昂扬的子杨。子杨的眼睛里全是怒火，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我拉开子杨，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清脆的让喧闹的世界一下子安静起来。子杨怔怔的看着我，他眼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但是我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如果不是我，子杨也许不会这样。退学后子杨经常不着家，但是每次回来都可以给我很多钱。我瞪着眼睛问他钱是哪里来的，每次他都会转移话题，食指间的香烟拉着一条长长的烟雾，他开始变的漫不经心，“子苏，你不要管太多，以后哥不会让你缺钱的。”

我知道这是哥哥给妹妹的承诺，可是我却觉得不踏实。

周末有人来敲门。远远一脸的愤怒看着我，二话不说就去拉扯我身上的衣服。她深深的眼线，明亮的眼睛，即使发疯也漂亮的无话可说。她用鄙夷的眼光讽刺我说，“子苏，没想到你还是一狐狸精。你看看你自己，真看不出来你是十八岁的姑娘。你还真不要脸，穿着我剩下的衣服去勾引秦歌。”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颤颤抖抖把所有的屈辱都化成一股力量，狠狠的把远远推出门去。我顺着门的边角瘫坐在地上，这一切是那么的现实，那么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