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如今你锦衣玉烛，一饮千醉。也或许她是真的爱你，可以为你贤淑，因你改变。只是如今，我再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我只愿，你们是真心相爱。因为你说过，姒蝶伊，你一生挚爱。

只怕，你早已忘得干净。

红帘赤苏，楼阁锦缎，丹壁玉阶，花色铺地。凰城最有名的青楼“歌心苑”一派奢靡之气。厅中央圆形大鼓上，女子白纱覆面，纤腰楚楚，月白色锦蝶穿花百褶裙在空中飞曳，发髻上水蓝色飞蝶布摇熠熠流光，笑靥如水，顾盼生凉。一舞毕，倾国倾城。

“蝶伊姑娘，再舞一次如何？”台下一锦帽貂裘的纨绔子弟开了口。

“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萧凛。”

“原来是萧公子。不如去蝶伊的闺房，蝶伊只为你一人舞，可好？”我挑眉轻笑，转眸水凉。

萧凛痴痴地被我领进了房门，羡煞台下众人。

次日，萧凛尸身被发现倒在姒蝶伊房内，身旁血色映着“姬如夜”三字。

姬如夜，江湖第一杀手，居然是“歌心苑”的舞姬！

檀木雕棂，水玉桌案，竹影入纱，几簟生凉。右侧墙上悬着一幅女子画像，题“韩筱染”，落笔“沈墨”。而你一袭涓白色长袍负手而立，凝眸望着画中的人儿，凄凉忧郁之色跃然。

三年了，你还是没能忘了她，韩筱染。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少主，一切妥当，萧凛已死。”

“嗯。”你点头，挥手示意我退下。

你自然看不到我的落寞。你宁可每日守着一幅画极尽柔情，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沈墨，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论相貌，她没我漂亮；论才情，她并不比我厉害；更重要的事，我爱你胜过她，不然，三年前她怎会不告而别。可是你偏偏对她念念不忘，你说你就是爱她，舍不得她受一点苦。所以杀人之事从来都是我做，哪怕我身处青楼那样的污秽之地，你也从不在意。

我姒蝶伊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文不值！

可是，我还是无法怨你，恨你。九岁那年你救我起，就注定了我要不离不弃。你把我训练成江湖第一杀手“姬如夜”，我的面容便再没了温暖；你让我去“歌心苑”杀了萧凛，我也毫无怨言。

沈墨，你是没有心么？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凉月如水，残星疏落，水榭楼台斑驳成影。

她，韩筱染，回来了。我以前还在痴想，只要她不在，终有一天我会打动你。即使不能，守护你一生，于我亦足矣。

然而，时隔三年，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深夜酒肆里，我一人买醉。

“别喝了！”不知你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从我手中夺过酒觞。

我抬眸望着你，苦笑一声。我是多么想哭啊，可是，却没有眼泪。

“她来了，呵呵，她来了。有她陪着你，你就不需要我了是么？沈墨，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难道不知我有多……”

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沈墨，我喜欢你。

你把我拉出了酒肆，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你说你还我自由，从今往后与我再无瓜葛。你说，你再也不想看到我。

看着你的背影渐渐消失，我的脸上也渐渐没了情绪。

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喜欢你，你却连尊重都不给！

你爱她，韩筱染。我承认，她有一双楚楚生怜的眼瞳，而我的双眸尽是冷涩；她有女子该有的娇羞，而我却容颜冷寂；她可以依偎在你怀里讨你护佑，而我却手执长剑杀人如麻。

可是沈墨，既然我当初选择为你做了杀手，有些事，便再也由不得我。

趁你不在，我去找了她。

“韩筱染，你突然回来，究竟有何目的？！”我掐住她的脖子，语气冰凉。

“呵呵。那么蝶伊，你认为我有什么目的？”她冷笑一声，没了往日楚楚模样，而是满目恨意。

“说不说？！”我的手又紧了一层。

疼痛使她蹙了蹙眉，“蝶伊，你该知道，萧凛的夫人姓韩！”

“是你！”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原来三年前她不告而别，是嫁了萧凛，也无怪你找了她那么久，终无音讯。

“你难道不怕我告诉她？”

她一阵轻笑，“蝶伊，你该比我清楚，沈墨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怔然，她说的不错，她手上有至关重要的筹码，而我却一无所有。

我拔剑架在她肩上，“我不许你伤害他！”

“伤害？他杀了萧凛，对我的伤害又怎么算！”

“可是他是真的爱你！”

“爱我？你不也是真的爱他，可他又对你做了什么？”她的话如利刃，一字一句割断我的筋脉，令我痛不欲生。

而你此时夺门而入，看着架在她肩上的长剑，凛冽的眸子又深邃了一层。

你一步步走到我身边，瞬间凝结了空气。你抽出剑在我心口重重一刺。沈墨，你甚至连我的解释也没有听！

血液顺着剑刃流出，你却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不屑一顾，而是紧紧抱着好生生的韩筱染。

她扬起唇角轻蔑地看着我，姒蝶伊，被自己最爱之人亲手杀死的滋味如何？

我没想到，闭目之前，见到的，只是你的一个背影。

醒来时，已在山涧旁一所竹屋里。

一墨衣男子立在门边静静地吹箫。银色镶珠面具下的眼瞳温凉如水，是我从未见过的润雅。

“你是谁？”我冰凉的语气打扰了他的情绪，萧声戛然而止。

“姑娘不谢我，反而质问起我来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不多，五天。”

五天，五天。五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你亲手要杀死的人又活过来了，比如你和她终究要成婚了。

我支起身子下了床。我要去告诉你，韩筱染她不爱你了，她爱的是你让我杀死的萧凛。她会害死你的！

“你要去哪？”门边的男子伸手拦住了我。

“不要你管！”我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紧紧抱住。

“蝶伊，你就这么爱他么？”他俯身在我耳畔，声音清润。

“放开我！你究竟是谁？”

“萧凛。”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不是死了么？”

“我若是死了，怎配的起＇萧凛＇二字？”

“可是韩筱染……”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三年前我把她安插在沈墨身边，答应她只要取得机密消息，便娶她为妻。如今我对外已死，也正好摆脱了她。”

“棋子……一个深爱着你的女子在你眼里居然只是个棋子！卑鄙！”我挣开他，脑海却浮现你的影子，沈墨，只怕我在你眼里，连棋子也不如。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萧凛平静地开了口，我怔然失语。

“三年前沈墨生辰大宴你献舞时，我便决定非你不娶。我知道你对沈墨情深意重，可如今他身边已有了韩筱染。他不会爱你的！”

沈墨，他说的不错吧，你不会爱我。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了。

纵使我再不愿承认，如今也没了理由。你沈墨，从来只对韩筱染一人动心。我姒蝶伊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