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不过是幻灭过后】 任何的幻象在揭穿之际,都曾有过一段假面期,犹如面具下的人,真假之间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故事的开篇总能让人感到真实,逐渐地看到幻灭的真相。黑色,尤其是空间里的漆黑感,永远地能够让我感到安全。没有刺眼的阳光,世界变成一片死寂。 我愿意在暗哑的空间里,减少恐惧,向你娓娓道来关于过往的故事。一点一滴,像是焚烧过后的碎片,成灰。 淼媛,我想做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子,抱着所有微茫的希望来进行生存。在我的印象里,城市具有流动性,庞大的建筑物像是隐藏了无尽的愤怒,却无从发泄。 昔日的面容已经渐渐破碎,我经已没法想起过往的所有。 我所爱的,在盛世下显得越发悲凉,不断地自我拉扯,血肉模糊。我曾见过你出现在我梦里,你唤我,魂不归,须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惊醒,擦去额头的微咸的汗,尝试再次入睡。淼媛,我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它们彼此交错,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我困住,而梦境总是那般的真实。 我是暴烈而温柔的女子,两者之间在我体内并存着,它让我的存在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世界的黑暗在我心里生了根,我所见的,都是在黑暗里衍生出来的幻觉,如像庞然大物般压在我瘦弱的肩膀上。我看到的世界是渐变成一片苍白,伸手去遮挡阳光,眼泪却安静地流下来。 淼媛,幻觉发生的前提是需要在现实允许的条件下,它像是我们无法去碰触与抵达的梦境,梦境会醒,它会逐渐幻灭,逼近人性的自毁,我知道我的前世是一只琉璃蝶,拥有色彩鲜艳的翅膀,流浪于尘土里,成为腐败而腥臭的尸体,于泥土里滋养着一株株的有毒却繁盛的植物。 淼媛,我只是想念你,想念你的弯月眉,你的纤细的手指,请容许我,点燃一盘檀香,自私地把这个故事娓娓道来,让过往得以纪念,在悄无声息中,把点滴的希望,演变成惨烈的绝望,在绝望里获得重生。 生命是漂泊的,居无定所,肉身与灵魂是分离的,我与你相逢,都不过是人生之中最偶然的事情。记忆像是万般缠绕的线结,捆绑于彼此间内心的寒冷与温暖。 淼媛,所有的失去,都曾经在小说里预演过。当切身感受到的时候,但愿是从容的。淼媛,我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你去过的地方,都有我昔日温煦的记忆。 感谢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成长的你。 感谢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后给予我鼓励的你。 我开始见到梦想萌芽而且茁壮成长的样子,是那么的真实,不再是措手不及的遥远。 我亦想起遇见你的那年夏天,枝桠裂缝里的灼热的阳光宛如丝线,慢慢地散发光亮。我知道未来总有曙光在前方,于你,于我。别忘了你的梦想,所有的梦想都有天能够闪着光亮成为你头顶上的光环。 我就是我们自己的神。愿所有生生不息的梦想和源源不断的幸福蔓延过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谨以此篇小说献给亲爱的你,我的哥哥,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年年二十五岁。 人生的旅途里有很多事,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没法去想象,就这样失去了。——题记 江城,是一座古城,据闻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也传说曾被某个西方国家统治过,但找不到任何的历史记载,不过是众人口口相传而已。历史,是一种文化体制上的体现与标志。它存在的时间比我们的生命长得多,我们只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掘它所潜藏的过去,试图唤醒一些沉睡的记忆。 听说,三十多年前,江城曾经有一面自然湖,湖内的水清澈可见,很多人都对此赞叹不已。认为这是自然界造就这方小土地的恩赐,在蓝天白云映衬之下显得那么安宁。然,好事永远都不会太长久的,随着江城的经济文化与城市居所的空间逐步提升,越来越多的发展商入驻江城,欲置地建高楼,闻之,大批民众曾经静坐抗议,奈何抗议无效,政府不肯听取民众意见,换来的只不过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还有大量的车尾废气充斥着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我的母亲并没有淡忘江城的历史,她总是把它们记得牢牢的,每一段经历过江城历史的江城人,或许时代早已在他们的身上烙下印记。每次讲起这些所谓的历史,她总是一脸的叹息与茫然,对於这座城市,她已经积累了多年的情感,而社会的发展却总能够让历史埋葬在黯黑泥土之下。我突然想起巴黎的地下墓场,一个埋葬着百万尸骨的亡灵之都。尚不能想像,江城是否有这种地方,或者地下埋藏的,是万千尸骨所腐败衍生的黯黑泥土?表面的风光,沉睡泥土下的黑暗,像是蠢蠢欲动的因子,在动荡的时刻,破土而出,终见日光。 母亲曾对我提过,当她怀着我的时候,那年夏天,江城出现了一场因静坐而衍生的流血事件。南街区是近代骑楼保留得最为完善的一区,各具特色的骑楼引人注目,这些骑楼的历史可追溯到清末民初时期,到现在已经有过百年的时间了。南街区有很多都是仿照南洋式与近代结合的风格来进行建造的骑楼,圆圆的屋顶,富有质感的曲线,独立的西洋式花园和露台,墙壁之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正是这种特色的商住建筑,无疑为江城增加了多几分的神秘且朦胧的历史感。 三个月后,政府看中这块风水宝地,欲不顾民意强行拆迁,夷为平地建成商贸大厦或闹市楼盘。同年的七月,正当准备动工的时候,人们为了这种抗议强拆的行为,自发集中到市政府大楼门前静坐。她清楚地记得,她挺着隆起的肚子亦参与到了其中。静坐维持了一个礼拜才结束,静坐累了,人潮便散去,第二天再继续。静坐时,曾有多名的防暴警察拿着透明的盾牌来驱赶静坐的人们,双方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多人受伤,母亲被他们用木棍打破了头,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才被送到医院,医生为她做了局部麻醉,止了血,缝合好伤口。她感到麻木,没有痛觉。大抵是因为肚子里的生命让她忘记了伤痛。 还记得那名医生边缝着针,嘴里念着:“万幸腹中的胎儿并没有受到影响。其余的都是小问题了。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保持伤口干洁。”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接近,三个月之后,她便顺利地生下我。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的两点钟,羊水破了,清晰地看见浑浊的液体从下体流出来,随即开始流血,便让父亲打电话到附近医院的急诊科。送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准备好担架床,让她躺着,并把她推进产房,做好随时待产的准备。狭窄的产房像个火炉,没有任何的抽风措施,只是觉得身体像是火烧般的热,呼吸困难,妇产科医生会每隔半个小时来检查子宫口开了多少公分,她觉得肚子隐隐作痛,折腾了两个小时候之后,接产的护士纯熟地用手术刀把脐带剪断,产房里听到了你的哭声,我知道一切都值得了。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浅浅的酒窝挂在脸上。那一瞬,我看见她的瞳孔闪着光,微亮。温暖由始至终都在伴随着她。 “我没有想过,你竟然那么快就来到自己的身边,你要知道,距离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两个礼拜呢。” “我把你折腾得痛苦了吧。”我笑着说。 “淼,生命若是有颜色的话,它应该是沉重的,就像是一幅喷墨的山水画。沉重过后,便可以闪着光,就像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样子,其实也不失是一种美好。” 我沉默,心里却在深思着这句话的含义。 时至今日,我突然觉得脑海里的影像开始抽空。似乎没法再次根植,原来,我已忘记了你的脸,像是未曾出现过。这是我成年不久写在笔记本上的句子,那时的心境,仍旧是迷惘。 在我成年之前,我的记忆有很多的苦痛,而且伴随我很久。它们就像是我身体内部的一条条蛆,慢慢地侵蚀着我暗红色的血液。等到血液流干了,我可能就死了。 尚是年少的时候,曾亲眼目睹外祖父被高利贷追杀的情景,那天夜里晚饭过后,便听到门铃在响,我急忙地走去开门,还没来得及问,映入眼帘的是四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他们每一个都面目狰狞,手臂露出深色的刺青。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锋利的刀,其中一个魁梧的男子神情诡异地道:“万福,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之前说好是一个礼拜的,哎哟,你老人家也要体会我们兄弟的难嘛……他们也得吃饭嘛。哼,没钱还要学人家赌?”高利贷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断地求饶,说:“能不能……再宽限几天,现在……真的没有钱。” “噢,没钱是么?那把手指砍下来吧……五万块,那就砍五只,怎么样?”那把钢刀大约有三尺长,看上去异常的锋利,且闪闪发亮,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外祖父只得继续求饶,眼睛早已变得通红。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双膝跪地,转过头向我母亲问道:“你赶紧把钱还给他们……好不好?我求求你,帮帮我……我还不想死……”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祈求原谅,满脸的茫然与伤痛。 母亲一脸的茫然,眼角早已有泪蔓延开来,便道:“能不能再宽限三天。三天我一定筹到钱还你们。” 那四个魁梧大汉点头示意,十分钟之后,说:“好,我就再等三天,如果再还不出钱,休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嘿,你晓得的,万福,不要让兄弟久等了。”他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我们的眼帘中。 外祖父瘫在沙发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畏缩在墙角,母亲此时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去赌钱吗?这下可好,都追上门了,如果到时候拿不出五万块,要剁你的手指怎么办?爸,难道你忘记妈是为什么离开你了吗?你就不能好好的吗?一天到晚就知道赌钱,看来妈当初离开是对的。我真后悔当初没有离开……” 母亲大声地质问着他,她的眼睛亦变得通红,宛如一只兔子。随即,她回到房间里,并嘭的一声关上房门。那天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眼前总是浮现那几个魁梧大汉拿着刀子的情景,五万块钱,对我们家来说,上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