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悄悄的给凌冽的寒风披上了金色的外衣，不禁让准备外出的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气温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低。可是一踱出门口，都纷纷哆嗦着心生后悔。无奈已经出来了，自然得硬着头皮在风里穿梭起来。秦天明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从街道对面的杂货店，水果店，蔬菜店迅速的拎了些可以用来冬眠的物品后，就匆匆往回走去。马路，原本是马走的路，虽有些坑坑洼洼，倒也松软齐整。可是到了如今，马路再也没有四条腿可以散步的道了。甚至是两条腿的，都也只能在道路两侧。道路中间让给了一种叫汽车的新型玩意。不让也不行，铁皮包着的，特别坚硬。怕是两条腿的都不是对手。也不知为了保护两条腿的，还是为了显示汽车的尊贵。大部分道路上，都有长长的台阶把汽车和行人分割开。台阶在马路两侧，有个新名词叫人行道。

　　人行道旁一位大爷侧卧着倒在路上，双腿搁着的地方，刚好是台阶。秦天明手中拎着东西，走路也没特别在意，当准备跨上台阶时，猛的发现地上有位大爷。啊呀，这下不好。这么冷的天，怎么摔倒路边，不疼死也得痛死啊。

　　地上的大爷也发现了秦天明，痛苦的面容里憋出一丝求援的神色。天明打量了一下，弯下腰：“老大爷，您这是怎么了，摔倒了？谁撞了你不，还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天明关切却不乏谨慎的问询起来，但也只停留在问询上。老大爷，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哆嗦道：“不，不知道啊。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可能腿脚不利索，天一冷就哆嗦，一哆嗦脚就发软。”边说边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天明重复道：“老大爷，你刚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摔倒的，不是有谁撞了你吧。”老大爷口中重复着：“是啊，是啊，哎，我自己摔的，年纪大了。”于是天明没有犹豫伸出了双手，老大爷也配合的抬起身子，很快天明把老人扶着坐在台阶上，并关切的问道：“老大爷，现在咋样了。”老大爷紧紧抓住天明的双手，略微激动的想说着啥，天明安慰着老人：“大爷，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不用感谢，这是每个人应该做的。”老人越发激动了：“啊，我记起来了，我都知道了，刚才是你撞的我。我这腿怕是废了，你得负责。”

　　天明浑身激起一股寒意，双手想要挣脱开，去拉住敞开的衣领，好不让寒风钻进。可老人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天明索性把身子靠近了些，凑着老人耳旁低声了起来：“大爷，你真的是老了，怎么有这样的念头，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讹我。我告诉你个新科技吧。手机录音，估计说了，你也不明白。就是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录下来的。刚才在扶你起来之前，我已经用语音控制，让手机启动了这个功能。前面你自己说的很清楚，你是自己摔的。”大爷那双浑浊的眼神里慢慢凝固出一种阴狠：“小伙儿，你说我老了，是不。”天明同样用锐利的眼神回击着老人。老人的话语不再颤抖，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了起来：“你知道我年轻时，是干什么的吗？说我老？我可没老，我松开你的手，你自己摸摸你的手机还在吗？哼，我这门手艺一直可没拉下。按你们年轻人说的，遇到我可是一种缘分，哦，不，是撞到我。你看天这么冷，路上几乎没什么人，路这么宽你都能撞到我，说不出是你的还是我的幸运啊。这么少的人，估计是没有目击者。”

　　天明四周望了望，又回过头盯着老人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钱。”“年轻人啊，你明白的，我缺钱。你也四处看过了，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监控什么的，没有啥人，啥东西能帮你证明。”大爷吐字越发的清晰利索。天明脸上忽的露出一丝不可的笑容：“你说什么？没有监控，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边说边从腰上的钥匙串卸下一把水果刀。“刀有些绣了，不知道该能不能用，你说会不会削不动啊。”天明拉低语气不紧不慢的问道。老大爷脸色刷的下变了：“你拿着刀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我要喊人了。”天明叹了口气：“别紧张，又没摄像头，你要是大声一叫，我吓的刀捅到不该捅的地方，会不会你连说话的能力都没了。那时我起身跑掉，目击证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吧。”老人早就浑身发抖：“是，是，我刚才是老糊涂了，你别，别放心上。都怪我那没用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都快30了还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和群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朋友鬼混，一个月也不回趟家，一回家也就是要钱。现在已经半年没回来了。要不是高利贷的上门追债。我都快忘记有这个儿子了。”老人脸上的恐惧早已被哀伤的泪水覆盖。

　　天明的刀怔怔的看着老人，手中的刀却也并未落下。只见他从挎着的袋子中取出一个苹果，并把袋子轻轻放下：“我也给你将个儿子的故事。”嘴里说着，手中的水果刀已经开始在苹果上打圈。“二十年前，有个很淘气的小孩，总是能为自己的懒惰找到各种理由，也是一个寒冬，周末妈妈生病，爸爸就对那个小孩说，削个苹果给妈妈吧。小孩正在看着动画片，实在不愿意跑开而错过正在播放的葫芦娃，于是妆模作样的跑了一圈，迅速回来对父亲说：“水果刀没了，没法削苹果啊。”父亲有些不相信，于是就自己去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小孩很得意，他知道爸爸会找，于是偷偷的把水果刀藏了起来。哪晓得父亲对他说：“没有水果刀总是不成，我们出去买吧，顺便再带些菜晚上做饭，由你来挑，你最懂妈妈喜欢吃什么啦。”小孩无奈的跟着父亲出去了。虽说是买东西，可是小孩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动画片会不会已经结束了，所以，一买完就急匆匆的往回跑。父亲拎着满满的两袋东西，还没来得及抓住小孩的手，小孩就跑了出去。过马路时，小孩也没有走人行横道，直接就近窜过有小矮树丛的隔离。这时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根本来不及发现从路中间隔离跳出的小孩。在关键的时候小孩被推了一把，等小孩醒来时，看见父亲倒在路另一侧，面包车早已不见踪影。周围有着来往的行人和偶尔过往的车辆。不过，任凭小孩不停的哭喊。求援，人们都纷纷绕开。鲜血很快的在地面上铺开，瞬间染红了已被碾的粉碎的水果蔬菜。孤独无助的小孩一直哭到了晚上，路灯下除了那双水汪汪的泪眼就还有父亲脚下散落的那把水果刀。小孩捡起了水果刀，勇敢的跑向一个准备骑自行车的人。狠狠的把刀插进轮胎。气急败坏的行人，开始不停的摔打小孩，手臂却无意中碰到了小孩手中挥动的水果刀，瞬间血流如注。行人觉得不甘心，他觉得需要医药费的赔偿，于是报了警。警察过来后，小孩的父亲被送到了医院。不过，很快医生查看后，通知将父亲转入地下一层的房间。小孩隐隐约约的听到医生最后说：“太晚了，失血过多。”小孩太过疲劳也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记忆，已经是在家中的灵堂。

　　天明说了足足有五分钟，而手中的苹果也足足削了五分钟。“吃吧，”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小孩长大后，一直把那把水果刀带着身边，每次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都会去尽力。尤其是老人。他觉得他没有珍惜可以孝敬父母的机会。敬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不是反过来。”老人接过苹果，满含热泪的咬了一口：“那，后来小孩的母亲呢？”“改嫁了。”天明低语道：“有爸爸的孩子应该会很幸福才对。我把这把水果刀和水果都送给你吧。方便时我说不定会拎袋水果过来偶遇你。呵呵。”天明说完站起了身。突然老人也站起了身，又再次紧紧抓住了天明：“我，我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年轻人。我就，就最后说一句，要是我那儿子回来，我就用好这把刀，要么他也给我削个苹果，要么我就削了他。这些年，是我太宠他了。弄的他什么本事都没学，什么也不会，就会蹭我这个老不死的钱。”天明轻轻松开被抓住的手臂：“恩，不用谢，差点忘了，你那手艺也没教你儿子。”老人连忙惭愧起来，赶忙掏出手机还给了天明：“哦，还有这袋水果，你一定是买给需要的人，我就留着这把刀吧。”

　　说完两人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天明若有所思的继续走着，身后还仿佛传来：“诶，你要不要学手艺啊。虽然学起来有些辛苦，但我这个是世代单传的手艺传内不传外。”天明无奈的摇了摇，把衣服拉链又提了提，慢慢淹没在寒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