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广播里播放着熟悉的声音:“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们在安全线内候车。”又一列地铁从黑暗的窟窿里冲了过来,列车的前灯特别地刺眼。门一开了,很多乘客们蹭蹭地下来,丽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对穿着绿色情侣装的恋人从她身旁走过,丽莎朝他们看了看,偶然想起一年前的一幕,她想起了郁乙,一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两年多前,郁乙曾当着很多乘客们的面,跪在地上,对她大声地说:“嫁给我吧!”丽莎一个人红着脸,低声地对他说:“让我考虑三天,我再告诉你吧!”旁边的人们都在起哄说:“小姑娘,那么好的男人,还等什么?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他!嫁给他!”此起彼伏的祝福声淹没了等待候车时的电视机的声音。
丽莎看着围观兴高采烈的人们期盼的神情,她终于点头答应嫁给郁乙,那时候他们认识六个多月。
说起丽莎和郁乙的当初的结识是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公司一个部门。郁乙是这个部门的主管,主要负责技术维护的指导,而丽莎是一位新进的员工。每当丽莎遇到问题,她总是会第一时间向他请示,郁乙会放下手头工作,耐心地为她讲解如何操作。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话题从工作渐渐地拓展到兴趣爱好,逐渐地发展成恋人。恋爱使人美好,这是真的,丽莎平时很少关注自己的梳妆打扮,自从和他恋爱之后,她开始尝试穿高跟鞋,原本大光明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飘逸的波浪卷。
丽莎是一位贤妻良母的类型,她看到郁乙每天加班到八九点才回家,她总会在办公室里陪伴,自己的事情早就忙完了,她就开始淘宝和团购,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美食等,等到郁乙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去吃晚饭。他们是一对不像恋人的恋人,没有太多的激情,更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
郁乙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专情也很痴情,在丽莎之前,他只谈过一次恋爱,这段恋爱维持了十年。在二十六岁的同龄人里,他是一个传奇,很少有人只谈过一次恋爱而且持续那么久。说起分手,还是小姑娘提的。不到一个月,对,你没听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姑娘嫁给了另外一个公司的老总。
自此后,郁乙每天熬夜到第二天凌晨一两点,看看美剧什么的,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着。丽莎只知道郁乙是工作狂,不知道他更像是一个需要呵护的感情受创的病人。郁乙病了,中了爱情的毒药,而且病得不轻,这种伤痛直到丽莎的出现,才有所缓和,但从来没有痊愈。
婚后,丽莎每天为郁乙煲汤做饭,她经常一个人在客厅里等他回来。饭,一热再热。菜,一转再转。
有一天,丽莎听到“叮咚”的门铃声,丽莎跑过去,透过猫眼,看到了郁乙。她迅速地开了门,热情地说:“回来啦!”一边接过他穿的大衣和公文包。郁乙一个人蹲在地上拖鞋子,只是简单地嗯了嗯。丽莎跑了过来,说:“饭菜,我再去热热!你先去厨房洗个手。很快就好了。”
“不用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了。”郁乙说完后,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好吧!那别弄太晚,早点休息吧!”丽莎有点沮丧,但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当郁乙关起房门后,丽莎一个人在客厅里默默地掉泪,她有太多的委屈,却无从说起。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郁乙正好要去上厕所,房门一打开,只听到淅淅沥沥的哭声,郁乙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看到了再哭泣的丽莎。他赶紧在茶几下面抽了几张纸巾,帮丽莎轻轻地抹去,安慰地说:“不哭了!乖,不哭了。”郁乙不是那种很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他的安慰显得很苍白。
丽莎哭过之后,很认真地盯着郁乙,说:“乙,我们要个孩子吧!如果有孩子,我们的生活不会那么单调了!你放心,你好好工作,我来照顾孩子。”
郁乙看着孩子气的丽莎,结婚后,他几乎没正眼看过她,对她的态度也是爱理不理。面对丽莎这个请求,他试探地问,说:“难道我们现在不好吗?”丽莎沉默着,眼里流露出了绝望。
连续三天,郁乙回来,再也没等到热饭热菜。他按了门铃,丽莎也慢慢地走过去,然后一声不吭地回自己的房间。郁乙知道丽莎喜欢孩子,当她看其他小孩的时候,流露出母性的渴望。郁乙很纠结,他喜欢丽莎,但是不愿意去碰她。
直到第四天,郁乙带着一大束玫瑰提前回来了,到家也不过八点。
“老婆,我回来了!”郁乙自己用钥匙开了门,高兴地说。
“哦,饭菜冰箱里,自己热。”丽莎回。
“来,过来,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郁乙说。
丽莎看到了一大束的玫瑰,这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火红的玫瑰,象征着炽烈的爱。丽莎接过玫瑰后,用力地闻了闻,转头又怪罪地说:“买玫瑰的这点钱,还可以多添几个小菜!”
“老婆,我爱你。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去做。”郁乙一把抱住了丽莎,让她无法挣开,她仿佛是被俘的小鹿一样。郁乙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脸颊,嘴巴,然后抱起她到房间里。等到阳光晒到了床上,丽莎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重新做回了她的贤妻良母形象,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郁乙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郁乙不耐烦地起身,接过手机,说:“喂!”然后一个人迅速地穿上外衣,朝外面奔去。走的时候,只说:“老婆,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次。午饭不回来吃。你一个人随便吃点吧!我走了!有事手机联系!”
“喂!喂!喂!”丽莎很想都对他说面包就在台子上,旁边放着刚煎好的荷包蛋。
郁乙赶到了医院,医生问他:“你是她病人的家属吗?”
“不是。”郁乙斩钉截铁地说。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个手术一定要病人家属在上面签字才可以。”医生说。
“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我签吧!”郁乙说。
“签字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医生再次解释说。
“知道了。快点手术吧!”郁乙说。
“乙,我害怕。我好害怕。”玛雅拉着郁乙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会好的。会好的!别怕,有我在身边!”郁乙说。
过了几个小时,玛雅一个人走出来,脸部已经如同A4纸一样刷白,走路也有点不稳。郁乙扶着她到了旁边的凳子上,说:“刚才情况多危险啊!你老公怎么没来陪你啊!”
“他工作忙,说出差。三个礼拜后回来。”玛雅眼里含着泪说。
“哦,你最近好吗?”郁乙问。
“不好。很不好。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孩子掉了。一个月前,我就发现他和他公司里的秘书暧昧不清的短信。如今他们一起出差了,也好,眼不见为净。”玛雅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自己多保重!”郁乙想要辞别。
“不要走,再陪陪我!”玛雅央求地说,说着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郁乙的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丽莎的电话,他接通了,说:“喂!”
“你那边弄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啊?”丽莎关切地说。
“没事,我快回来了。拜拜!”郁乙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丽莎从电话里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郁乙回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说:“老婆,刚才我一朋友身体不舒服,让我陪她去医院看看!”
“你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丽莎提醒郁乙,希望他自己坦白地说。
“男的。医生说是胃炎,吃点药就没事了。我刚陪他回家,安慰了他两句。”郁乙说。
“哦,这样啊!”丽莎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却一直忍着没说。
郁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玛雅的简讯,说:“乙,我认真地想了想。要不我们重新开始吧!我想等我老公回来后,就和他离婚。我们的孩子没了,婚姻也没了。”
郁乙曾经很希望同玛雅在一起,同她结婚生子,甚至他都想好孩子要起的名字,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即使他后来同丽莎在一起,他从没想过他们的未来,也不曾想要孩子什么的。可是正当这一切即将要成真了,他开始后悔,甚至害怕,觉得自己很过分,对玛雅很不公平。他把手机放在了柜子里,一个人出去溜达。
在街上,他一个人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听着无数路人的笑声。他一个人唱着:“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丽莎觉察出他的不正常的反应,她偷偷地潜入了他的房间,四处搜寻着他的手机。在柜子里,她读到了玛雅的短信,一下子把手机砰地刷在地上,心一下子拔凉拔凉。
等郁乙一个人漫步回家后,看到惊慌失措的丽莎,说:“老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丽莎一个人声嘶力竭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郁乙说。
丽莎拿起破碎的手机,说:“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丽莎,听我解释!”郁乙一下子慌了,现在才发现他早已离不开丽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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