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奉萧贵妃令，皇城四大城门全部大开！”

　　浑厚而悠长的声音一路北驰，得令的官兵本能的大开城门，随后一片惊愕……

　　这一天，很多人都在议论一个女人。

　　萧若雪，曾经，以国为名，尊贵无双。可惜，雪之域早已覆灭。

　　萧贵妃，曾经，轻挽君心，荣宠六宫。可惜，天星国已被攻陷。

　　【二】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戏台上，长长的罗袖轻轻飞舞，女子幽幽的收了腔，一双眸子微带哀怨，绝世倾城。

　　“娘娘，怎么不唱了？”余音忙跟着走下戏台。

　　“余音，今天远远的，我好似看到他了……”

　　余音垂首。她当然知道他是指谁！怕是今日举国都在议论叶墨辰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四十万铁骑吧！

　　“娘娘……”余音看着萧若雪慵懒地微倚在门边，就没再说什么。

　　萧若雪轻声道：“这‘留声阁’是项无求为我建的，他说在这里听我唱戏此生无求……如今……应是无求了吧！”

　　【三】

　　辛月国景帝叶墨辰御驾抵达兆京。三日后，应萧贵妃所请入宫与之面晤。两人甚至孤身入小室密谈，听守卫的侍卫说，期间内不断听到叶墨辰的大笑声，也不知萧若雪用了什么法子，竟使得这位景帝如此开怀。

　　到了这日下午，消息便在宫中传开了，或者说，在很早以前，英雄美人的故事就已流传。

　　夜半子时。

　　“兰陵”之中遍植兰花，在这清冷夜里安静的盛放的兰花香气更加幽雅。此时萧若雪正在庭中品香，忽听得身后有人说：“国之将覆，萧贵妃倒还有兴致在这赏花？”

　　她回过头，正好看到来人从暗处走向前来，待看清面目，萧若雪不由得笑道：“原来是天星国的逍遥王大驾光临……都说项离殊一生致意逍遥，今儿个怎么又关心起国运来了？”

　　项离殊蹙眉。

　　随即只见萧若雪做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往一旁的藤椅入座。可他踌躇片刻，反而上前一步：“我皇兄对你怎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怎么能和叶墨辰……”

　　项离殊没有再说下去。

　　萧若雪面色不善。“灭我之国杀我之臣逼我父母屠我百姓……王爷觉得，他对我怎样？”

　　她问的一针见血，项离殊不由得神情一怔。“你……你……都知道？”

　　萧若雪冷笑。

　　“那……那也是因为皇兄太爱你了，为了得到你……才……才……”项离殊哑口，以爱之名犯下的杀戮同样不值得原谅。当年也是因为不认同皇兄的所为，自己才放浪江湖，只当个逍遥王爷。

　　“等等……”项离殊挡住欲走的萧若雪。

　　“今日……今日你与叶墨辰说了些什么？”

　　“本宫与景帝只是谈了些私事罢了！”

　　“私事？”

　　“是啊！”萧若雪笑的妩媚“本宫的婚事”。

　　项离殊脸色微变，又听萧若雪说：“你不记得了？我与墨辰原是有婚约的，或许过些日子，本宫就会成为景帝的妃子。”

　　好个私事！项离殊愤然离去。

　　【四】

　　这夜项离殊拜访的事不曾传于六耳，但几天之后，关于萧贵妃可能成为景帝的妃子的谣言却开始在兆京的街头巷尾风行起来。此时，天星国的朝臣也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虽然景帝还未纳降，可城外四十万大军贵妃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天家无私事。若此亲可以促成两国合并，兵不血刃，两全其美。

　　一派认为辛月国军队虽然暂时控制了兆京，可天星国六百年的根基非同小可，国主刚暴毙，其宠妃做出此行经，无疑通敌卖国。”

　　然而无论是什么人对这件事如何颇多微词，辛月国景帝将纳萧若雪为妃的消息还是传的甚嚣尘上。

　　早间，余音一边替萧若雪梳头，一边说着下边人的传言。她站在萧若雪身后，拿篦子蘸过桂花露收起最后几丝乱发，自镜中看到萧若雪笑了笑：“也该是时候了……”

　　萧若雪一边说着一边取过一朵信摘得合欢花对镜比着，寻思簪在哪里。

　　听了她的话，余音那笑容便硬生生地僵在她的脸上。

　　【五】

　　四更天，朔风忽起，乌云蔽日。

　　前方余音所提的宫灯被微风吹的明灭不定，项离殊跟在她身后，地道狭窄冗长，他不知走了多久，还要走多久。

　　这是天星国最隐蔽的一条路。路的尽头是“留声阁”的外室。

　　扳动机关，出口开启后余音向着项离殊说一声“请”，待他出去后便又合上了密道口。

　　很显然，萧若雪只想见他一人。

　　项离殊环视四周，衣盔杂把摆放整齐，皇兄知她爱唱戏，这些都是他亲自为她置办的行头，可惜，物是人非！他穿过珠帘掩着的拱门去到内间。

　　此刻，萧若雪正靠在榻上，闭目假寐。

　　他轻轻咳了一声。

　　萧若雪皱了皱眉，睁开眼看着他这边“你来了。”

　　才说了这一句话，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用帕子掩着嘴咳过几下，只见帕子立时便被染红了。

　　“贵妃……”项离殊上前“可要宣太医……”

　　“宣什么……”她喘了几下缓过来，轻声奚落他一句：“你下的毒，别人能轻易解了？”

　　随后她抬头向他一笑：“胭脂醉！当年你皇兄就是用它逼死我父皇的。”

　　他一愣，却听她嗤笑一声：“离殊，没想到你竟下的去手。”

　　项离殊跌坐在地上———他下不去手。谁都不知道他见到萧若雪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可是他不能。他可以看着她嫁给自己尊敬的兄长，可是他不能再亲眼看着她嫁给另一个男人……

　　“你想怎么样？”他索性坐着问她“逼我交出解药，把我交给叶墨辰吗？”

　　可她不说话，只是你静静的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

　　过了许久，她拿出一旁的檀木匣子抛到他面前。“看看。”

　　他狐疑的拾起来打开看了，惊诧莫名，上面放着一卷黄绫———

　　那是项无求昭告天下传位的诏书，已盖上了玉玺大印。黄绫下边放着兵符。

　　萧若雪缓缓纳了气。

　　“离殊，辛月国军士来此已有月余，军心必已松散，我要你拿着兵符去见吴维江老将军，趁此机会将叶墨辰他们一举歼灭。”

　　顿了片刻，她才问道：“办得到吗？”末了又加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朝中那些老臣这一个月总往你哪跑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沉着声道，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她明知自己下毒却不拿罪？为什么会有传位的诏书和兵符？为什么她要杀叶墨辰？

　　“为什么？你以为没人出卖，雪之域的护城防御图怎么会轻易到了你皇兄手里？我告诉你，项无求、叶墨辰都该死！”

　　她声色俱厉，激动之下岔了气，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可一边咳嗽一边仍死盯着项离殊。

　　“如今我为报私仇，难道也要让天星国向雪之域一样覆灭吗？让天星国六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吗？我死后还是要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吗……”

　　“我……我不会让你死的……”项离殊自怀中拿出一瓷瓶递去，“快……快服下……”

　　萧若雪并不接只是轻笑：“离殊，不要太天真了……我活着对你没好处，这些年我这个妖妃的名声早已在外，再说，‘留声阁’是我的地方，项无求死在这儿，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死，那帮老臣谁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项离殊沉默了很久，终于起身，拂尘，撩衣，稽首——“臣项离殊，领旨谢恩……”

　　【六】

　　目送项离殊退出内室，萧若雪又陷入回忆之中，她想起那个为自己敛尽天下男儿气的人，只为博自己一笑在戏台上生硬的表演。

　　她想起兵临城下那日，他唱：“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生。”

　　她回：“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她举杯敬他，他亦不迟疑，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