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传说,周朝亡后,兵符流落民间,各路诸侯千方百计寻其下落,皆未果。自此春秋争霸局面初成。
(一)咫尺天涯遥望青衿血泪无声
寒星渐起,夜色已深。我已跪在门外近一个时辰,只因无意打翻茶杯。
我冷冷地盯着采儿怒不可遏的眼神,道:“采儿,你我毕竟姐妹一场,又何必如此绝情?”
“姐妹?”她一怔,继而冷笑一声,道,“那许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我贵为王后,而你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一番嘲讽后,她甩袖而去,独留我一人跪在冷风萧瑟的门口。寒气顺膝而上,直冲心头。是否是这夜太冷,冰冻了人心……
低下头去,不再言语。我深知自己的处境,没有人会帮我,包括夏尔谆。
我亲眼看着尔谆从身边径直走过,仿佛我不存在一般。而后房内便传来两人亲昵的碎语。我的心一下下干裂,成了细刺,刺得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夏尔谆,众人敬仰的夏侯。自十年前被他救起的那一刻,我便暗誓对他不离不弃。犹记得他那如莲般深邃静谧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然而我却沦陷了,心甘情愿。同时被他救下的,还有与我同行的采儿。当他问起我们的姓名时,我告诉他,我叫如鸢,靖如鸢。采儿告诉他,她叫褒姒。当尔谆听到“褒姒”二字时,如莲的眼神瞬间漾开水波,将采儿紧紧拥入怀中。
多么熟悉的眼神!熟悉到我活下来的理由仅是为它。而如今,它却不再属于我,以后,亦是。
于是,采儿理所当然成了夏国王后,为了掩人耳目,尔谆为她改名为采儿,“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便是,并叮嘱她不要向人提起“褒姒”这重身份。而我,成了她的侍婢。只是当时我还在想,他如此待采儿,是否为了那下落不明的兵符?
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对尔谆的感情,采儿亦是,不然她怎会不顾昔日姐妹之情对我百般刁难。
只有他不知道!不,他知道,以他的才智谋略怎会不知?他只是不在乎,在他心里永远只有采儿一人,而我,于他不过是一个顺手救下的侍女,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冷风簌簌袭来,回忆戛然而止。
采儿推门而出。我蓦然觉得,门内的烛光那么刺眼。
她轻轻将我扶起,握着我生冷的手,温柔说道:“如鸢,你怎这般傻,不过打翻一个茶杯而已,又何苦罚自己在这冷风口跪着?”说罢,她转身走向尔谆,伏在他胸口叹道:“都怪我不好,阻止不了如鸢这刚烈的性子,让她受这些苦。”
听着她虚伪的言语,我一言不发。
只是淡淡的看着尔谆。尔谆,你相信我么?还是,她?
尔谆亦在看我,眼神中却掠过一丝别样的情感,我还未来得及捕捉,刹时又化为冰冷。
“这次就罢了,以后莫再让王后为你操心!”
我愣在了原地。尔谆,我就这样不值得你相信么……
他揽着采儿进了房门。
一门之隔,我与尔谆仅有一门之隔。然而这一隔,却似千山万水。门内是两情相悦的两人,门外是心比身冷的我。我想,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
冷风习习,吹起满地落红,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痛的清醒!一切都在告诉我,尔谆不可能会爱上我。
忽然觉得膝盖痛的厉害,早已忘记自己跪了多久,只是现在连路也走不得。可是,这身体的痛怎比得上心痛!
回房的路以前总觉短暂,如今却杳如天际,我用了一夜走过。
(二)烟云迷迭纵身执着誓死不悔
我知道夏国国力薄弱。我想尔谆比我更明白这一点,所以当齐国举兵讨来时,他依旧冷静如初。
宫中战火弥漫,我依稀见到火苗射出的红光映在墙上,灼动着,烧的人渴如死。
他极其认真的看着我,道:“如鸢,我把采儿交付于你,你们打扮成宫女从后门逃出。你可要保护好她!”
“那你呢?”我第一次抓住他的衣袖,问,“你要去哪?”
他转过身,冷冷道:“我答应过母后,要与夏国共存亡。”
我松开他的衣袖,趔趄着倒退几步。
“不,王后需要你来保护,我留下。”我坚定的望着他宽厚的背影,直至他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对。
他欲辩驳,可一旁早已哭的梨花带雨的采儿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他犹豫了片刻,打消了念头。
我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渐开,这是我第二次笑,眼角却不自觉留下了什么东西,也被这大火炙烤得干涸。
恍惚模糊中,我仿佛见他回头看我一眼,我不知那一顾,眼神中是否有莲花悄绽,是否有丝许不舍……
只知道当视线中不再有她的身影时,我倒在了一片火海中。
朦胧的,我仿佛看到了天堂,那里繁花盛开,悠扬的笛声濯人心底,是那么平静。
我渐渐睁开眼,此时正躺在一间茅屋里,一白衣男子侧倚门边,闭目凝神吹笛。看来梦中的笛声,是他的杰作。
原来我还活着。
一曲毕,还未等我开口,他便说,是我救了你。
我说,我知道,多谢——可是,你是谁?为何救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告诉我,你可以走了。
我未再追问,起身离去。或许,我想,某天会还他这恩情。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又遇见了尔谆,在酒楼里,他独自买醉。
当他看到我毫发无伤地立在他面前时,他怔住片刻,眼神闪过一丝惊喜,我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立刻恢复以往的冰冷,可是那丝惊喜,足以让我为之粉身碎骨。
只是,为何不见采儿?他们不该在一起么?
“王……采儿呢?”
“她死了。”他举杯一饮而尽,随机又斟上一杯。
我没有问下去,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只是,他不知道,我最想问的,是当我独留火海时,他有无半丝心痛?
他带我去了采儿的坟塚。他说,他定要抱这弑妻之仇。
可是,齐侯初湑并非常人,要杀他谈何容易!尔谆,我怎忍你冒此大险!
我说,我也要去。
他断然拒绝,说他的事,不需一个女子插手。
“尔谆。”我说,第一次这样叫他,“你不知道,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伴你左右,替你分担!”
“我说过,不可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他的双手用力地攥着我的双臂,只觉得骨头也快要被他折断。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将这话当作不舍,但是,我这样做了。
“我愿意。”我说,“我心甘情愿。”
他松开手,背过身去。“如鸢,你太傻了,明知道……”
“我愿意。”我打断他的话,不想他再说下去,我宁可相信他爱采儿仅是为了周朝流落的兵符而已。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让我去。
他出发当日,我没有去送别。因为我早已到了齐初湑身边。
我设计在齐初湑出游时,假装被劫匪袭击,然后让他英雄救美,我就这样跟在了他身边。我知道,再聪明的男子也逃不过英雄救美而得的美人让人心醉神迷。
虽无名分,可他对我甚为宠爱,而我一心只想他死。
(三)是劫是缘轮回不过三笑三生
我必须赶在尔谆到来之前将齐初湑杀掉。算算日子,只有两天的期限了。可如今却无任何机会。饭菜皆有下人试吃,衣服他自己穿,他疑心太重!
正当我愁眉不展时,一个男子的出现替我打消了所有顾虑。
他是齐炎彬,齐初湑的弟弟,亦是当初将我从火海里救出的人。
“如鸢,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竟将我一向多疑的哥哥也蒙骗了过去。”他似笑非笑地说着。
“我不是也未想到你就是赫赫大名的齐贤王炎彬么!背着亲哥哥救下敌国的宫女,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哇。”我直直的盯着他,冷色道:“说吧,你有何图谋?”
他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你。知道你想杀齐初湑,我何尝不是!不如我们联手,事成之后,随你要何赏赐。”
“我要你将夏国归还!”
他一怔:“你未免太贪心了,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捡回来的!”
“只怕你当初留我姓名,就是为了今日吧?”
他被我问得哑然失语。
“你当初早就料到救了我,我定会来报仇,然后你便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逼我跟你合作。不然早在齐初湑出游时你就动手了不是么?只不过怕留下个弑兄夺位的罪名,污了贤王的称号而已,所以忍住性子,等着我的出现。你的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好了!”
他仰天大笑,拍手称好:“如鸢,原是我小瞧了你。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了。只是,这买卖你赚的未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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